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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贴心地问安言：“阿言，冷不冷？”
“三哥，我还好。巴图卜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会当真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
安执理才展露丁点笑容，笑容又瞬间消散无疑。
“你以后离裴成蹊远一点，不许再为他说话。”
安执理和裴成蹊站在同一战线审问巴图卜，那样同仇敌忾的和谐景象，宛如流星一瞬，刹那之光流逝，才出牢狱又变得如此敌对。
安言赶紧追问：“三哥，你刚才和裴成蹊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又误会他什么了？”
安执理就想不明白了，安言到底是不是他的妹妹？怎么他和裴成蹊有点不和，在安言眼里，就是他的不对呢！
裴成蹊给安言喂什么迷药了不成？
“安言！你就怎么想你三哥的，你怎么不问问裴成蹊说了什么？”
“那督公说了什么啊？”
裴成蹊说话喜欢阴阳怪气，又不屑于解释。万般缘由，万般委屈，一哼了之，她怎么能不担心那个傻子又承认了什么不属于他的罪责。
“裴成蹊这个畜生，竟然在粥里放麦麸和米糠！那是给牲口吃的，他裴成蹊黑了良心要赚这个钱！
不行，我今晚就去周海义家，和他一起把粮食全抢过来，不能让裴成蹊一人全掌控。
阿言，你快点回家。”
安言闻言，白色的纱帘下透出淡淡的笑声：“原来就这事儿啊？”
语气平淡，见怪不怪，就像他们最常见的谈话，说自己喜欢吃芙蓉糕一样。
只见安言又拨开面上纱帘，露出笑颜，双手合十，敬谢天地。
“诸天神佛保佑，督公大人又做了件善事。”
“阿言，你……”
“三哥，你上车来，我和你好好说说。”
兄妹俩面对面坐在马车上，安言一边给安执理倒茶，一边问安执理几个问题。
“三哥，你可知米通常是什么价？”
安执理身为端州监察，分管粮道，这个当然知道。
“端州米价，可是整个梁国最稳定的。”
说起这个，安执理就忍不住骄傲，这可是他一力做到的。米的价格波动，直接影响民生，他一直都将米价控制得很好。
“在端州富庶之地，米得有二百八十文一石，偏远的县城便宜点，也有二百三十文一石。而大部分农户缴纳赋税后，留下来的口粮，也够自家吃，不用买太多。
而现在的米价，怕是要用银子来换，还换不到。”
“那麦麸和米糠呢？”
“那些？那些就是给猪牛马羊吃的，根本不值钱啊。”
安言顺着安执理的话意点头：“没错，这些不值钱。三哥，一斤米，能换好几斤麦麸和米糠。
如果现在一斤米能救一个人，换成麦麸和米糠之后，是不是能救好几个人？还能撑过这个冬天。”
安执理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
“阿言，照你这么说，怎么不拿米直接去换树皮呢？树皮更不值钱，反正人吃了又不会死。”
“正如三哥所说，他真不在乎的话，他可以弄树皮充数，甚至可以和巴图卜做生意……
而且，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给你个机会参他吗？让你骂他吗？”
安执理听了安言的话，稍稍冷静了下。
“他没弄树皮来，是怕他做极端了。至于他告诉我，他是觉得我没那本事，找不到证据！”
“他都已经决定换钱了，谁还嫌钱少？人有多大胆，钱有多少赚。
其实，他换了麦麸和米糠来，是有原因的。”
安执理听安言这么坚持，想想也有道理，如果裴成蹊真的在意钱，根本不用再换麦麸和米糠来。
“什么原因？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似的。”
“三哥，你博览群书，可曾看过医书？
《本草纲目》里是这么写麦麸的：和面作饼，止泄痢，调中去热，健人。以醋拌蒸热，袋盛，烫腰脚伤折处，止痛散血。还说，润大便，治气痢，除黄疸，老人煮粥甚益。
可做药用，人是可以吃的。
不仅有《本草纲目》，还有《日华子本草》记载：润皮肤，养心肺，解热毒。
三哥，裴督公做事，岂会冲动？”
安执理闻言，沉默了下来，思忖这事儿背后的关窍。
片刻之后，他抬头看着安言：“阿言，你什么时候读的医书？就算他裴成蹊歪打正着，买来的麦麸能吃。
那他也是拿朝廷和各州县拨来的粮食，私下拿去换了，违抗命令，这点不容否认。”
“他也没想否认，甚至还想你把这事儿闹大呢。”
“他为什么要我把事儿闹大，嫌自己名声不够难听吗？”
安言自知，不敢打包票说将裴成蹊的心事猜个十成十，但猜到他大概用意，还是能做到的。
“这其中的道理，只怕和你们晒尸是一样的。”
安执理被这话惊醒，身躯僵硬，那时全想通了。
灾情一过，活下来的老百姓，家破人亡的，孤单飘零的，定然心有余悸。
他们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将灾荒时的恐惧怨恨如洪水一般排出。
首当其冲的，就是端州的官府，他分管粮道，更是难逃口诛笔伐。
裴成蹊在饭里掺了麦麸和米糠，消息传出去，天下万民就会对东厂多有怨念。
裴成蹊……是想一人承担下来吗？
安言将纱帘放下，遮好面颊，起身朝车下走去。
“我去看看裴督公，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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