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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双儿对她们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她拉郁安坐到身边，笑道：“安心，你做的酥饼可真是绝了，我娘家两条街外就是大名鼎鼎的满香斋，未出阁时我常能吃到他家的糕点，其中一味花生酥我总觉得是天下第一的，就连御膳房做出来的都难以媲美。可是尝了你做的酥饼之后，我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如此盛赞之下，松叶与有荣焉，顿觉飘飘欲仙，心里却莫名地泛出一丝苦涩，知道是郁安又在胡思乱想了。
郁安确实觉得心酸，这席话天真烂漫，毫不矫揉造作，平铺直叙到几近麻木的地步。
可前尘往事，残缘旧梦，再是恍如隔世，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要怎样才能做到彻底放下，再提起时不喜不悲，不痴不怨？
这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郁安自嘲喝多了酒，才会这般多愁善感。遂定下心神与宁氏闲聊，话题必然绕不开今日的喜事，与其主角萧天亦。
“娘娘，他近日可有再来过？”
“来过，松叶送酥饼来的那日夜里他就来了，我让他尝尝这饼，他说你时常会给他做，怎么都不肯吃一块，真也是小家子气，我都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了。我说安心难道就只做这一次酥饼给我吃不成？那可真是吊人胃口了。”她说完掩嘴咯咯地笑。
郁安附和，“他是很小家子气的，娘娘不是说他不肯给您碰吗？”
“是呀！向来对我千依百顺的孩子，却总不答应给我握一下手。不过我知道他，他常常会受伤，不想我担心而已。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会翻墙来看我，摔得身上一股子血腥味。长大一些后，他说爬墙已不是难事，可皇上请了武状元教他功夫，先生对他极严苛，练功会受伤，挨罚也会被打破了皮，真是可怜的孩子。”
宁双儿叹息一声，“我和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是储君，皇上不会真的叫他折损了身子，只是因为对他怀有很大期许，才会要求高一些，他切不可辜负了。”
郁安点点头，惊觉皇后看不见，便就低低“嗯”了一声。
“安心，他长得如何？手上脸上可有伤痕？”宁双儿明亮的双眸盛满笑意，认真地盯在地上，尖起耳朵等郁安的回答。
“嗯……他高高的，很健壮，像一棵大树，抱上去硬邦邦的，和他的坏脾气一样。”
宁双儿捂着脸笑，像个羞涩的小姑娘，“我就觉得他平日里不像是个好脾气的，我能感觉得到。这也是应当的，他是储君，必然得有些威严，不然难以服众。不过啊安心，他若是凶你，你别怕，不好太惯着他，知道吗？不然他会得寸进尺的，日子久了就无法无天了。如果你吵不过他，就来告诉我，我会替你教训他。”
郁安又“嗯”了一声，道：“他头发很黑，皮肤并不很白，是有些伤，但瑕不掩瑜。”
宁双儿点头，“男人太细皮嫩肉不好，倒显得媳妇儿人老珠黄了，毕竟女人要操持的事情多，容易憔悴。”她又悠悠长叹一声，“反正他在我心里也只是个黑乎乎的影子，皮肤白皮肤黑也没有所谓。”
“是，黑也挺好，黑些并不差的。”
“他说这几日要忙，得过段时日才能来看我，我就寻思着，他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会的，他不会的。”
宁双儿揉搓着郁安的手，“嗯，安心，有你陪我一起等他，他怎么都会来的。”
郁安笑道：“可他常会躲着我，我还指望着在娘娘这儿能多碰见他几次呢。”
“你这丫头不老实，刚还说着搂搂抱抱的话，现在就想赖账了吗？”宁双儿低头笑了一会儿，道：“他白天可能不方便露面，其实夜里偶尔会偷偷去看你，只是大多时候你睡得沉，不知道罢了。”
“那他可有说我若醒了，会是怎样？”
“怎么，不能说给我知道吗？”宁双儿嗔怪道：“说给我听了又如何？我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娘娘，所以他是怎么说的呀？”
“他说会摸摸你的脸，和你说一会儿话，他说你可爱哭了，是个水做的人儿。我说他若不欺负你，你怎就会莫名其妙地哭呢？是不是？哎，他就哑口无言了。”
松叶拿着个帕子兜在脸下，接着鼻涕眼泪，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又见郁安尤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不由感慨，索性哭出来倒也还好，憋在心里只有更痛苦，可真是折磨人。
郁安沉默几息，道：“娘娘，今日皇上给三个皇子都赐了婚。”
宁双儿点头道：“天亦上次来时和我说过了，天还的婚事定的挺好，只盼着福佑也能有个好的归宿。可惜湘儿是个没用的，不懂得为福佑张罗，这事儿也只能求老天多帮忙了。”
说到求神拜佛，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你给我的香极好，闻着十分提神醒脑。我是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白日里被太阳晒的暖烘烘就总想打瞌睡，夜里头太安静，听什么都清楚，反而睡不着。有了这香，我给自己做了规矩，效果是真不错，再不会黑白颠倒了。”
“真好，娘娘喜欢就好。”郁安回头看了眼佛龛里焚着的一柱香，道：“娘娘可得小心火。”
宁双儿抿嘴笑了笑，“无妨，我不怕。”
“娘娘！”
“好好好，我会留意的，我还想抱小孙孙呢……”宁双儿话一出口，愣了愣，忙不迭自责道：“你别介意啊安心，我向来是口无遮拦的。”
郁安这会儿倒确实没有多心，等反应出她的意思，笑道：“怎会介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也盼着太子妃能早日诞下皇孙。”
宁双儿听她话说得诚挚，夸赞道：“你是个大度的，该当如此，若现在这个程度都熬不住，以后只怕更会苦不堪言。”
郁安想到明宣帝的两个嫔妃，不知奉他如神明的萧天亦会不会有样学样，沿袭他厉行俭约的优良传统，也只得三两个美人相伴？
“我听说太子妃名叫方欣，倒是巧了。天亦说旁人都叫你‘安仙’，唯独他叫你‘安心’可是？”
“不是。”郁安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撒谎，或是生拉硬扯，牵强附会地糊弄，她不愿意。
“叫我‘安心’的还有四皇子萧天也，虽然‘安仙’这名字正是出于他之口。小时候他缺了门牙，说话漏风，成天‘安仙安仙’的叫我，不知怎的就传开了去，我为此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就再不敢叫我‘安仙’了。”
“是嘛，真有趣。”宁双儿笑，“四皇子多大了？长得如何？皇上给他指了哪家的姑娘？”
郁安一怔，皇后竟然连四皇子是何时出生的都不知道？
她这下只得糊弄，“他比三皇子小得不多，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长得……像他的母亲……他要娶的是一个武官的女儿。”
宁双儿“哦”一声，道：“是了，历朝历代皇帝都喜欢给皇子配武官家的女儿，因为武官手里有兵权，不容小觑呢，往近了说，能把人心拉拢了来，往远了说，日后有什么忧患，也更好掌控。”
最后总结一句，“看来皇上很喜爱这个小儿子。”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皇上还是最喜欢天亦的。”
宁双儿笑弯了眉眼，“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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