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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天刚亮就乖乖起床的古嘉悦堵在小屋子里，怎么都不肯放她出去。张开手臂拦住门的样子，颇像是一个调戏民女的登徒子。
古嘉悦如今见到他会有点害羞，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对他上下其手，而是摸不得碰不得，打不得又骂不得，气得拿脚虚虚地朝他踢了两下，关上门钻回了被窝里。
那边郁安刚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下去，歪倒在床上又歇了一会儿，方觉好一些。
到了巳时，姜氏和郁安才各自梳洗打扮完，颜柯却没了闲情逸致陪古嘉悦去见过她们，因为颜仲阙早朝回府之后一脸凝重，把他给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姜氏端坐在颜仲阙身边，由他细致周到地服侍着喝茶，等颜柯也落了座，他说道：“昨夜宫里突发大火，皇上与我说很可惜没能来喝上一杯喜酒，想着今日晚些时候过来一趟。”
颜柯听得心惊，皇帝本就无意出席他这场简朴的喜宴，何来错过了喜酒一说？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难怪颜仲阙如临大敌。
姜氏神情自若，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来就来呗，不外乎是找个茬抄了咱们家，你这点家底就让他抖落出去好了，倒能传出个一清如水的美名来。难道他这个昏君逼着你当贤臣，谁还能拦着不成？”
颜仲阙偷偷揽住她的腰，“还不是怕大动干戈的，惊扰了囡囡和咱们的安儿嘛。”
姜氏扭了扭，没能甩开他的手，佯装嗔怒道：“你这老不修，昨日不是还怪我没有护好安儿吗？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谁，谁怪你了？怎能怪你呢？是我没有护好你们才是，要怪就怪我。”
听着二人调笑，颜柯倒是心定不少，相比腥风血雨，谁不爱风花雪月。
“去去，孩子在呢。”
颜仲阙这才端肃了面容，打算长话短说，赶紧把颜柯给弄出去，“阿柯，你和嘉悦既已成了亲，可以与我们同走，也可以带她去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你与她商量就是。”
见姜氏也点头，颜柯心中暗喜，这就是认可小丫头这孙儿媳了，也不会再为难她了。
还没等他开口，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道低沉男声——
“那么郁安呢，我能带她走吗？”
颜柯骤然间变色，飞快反应过来，直直窜向颜仲阙与姜氏，抽刀挡在他们身前，大喝一声：“是何人？！出来！”同时四下张望，细细辨认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毫无收获。
姜氏面上还算镇定，实则心跳如鼓，她悄声对颜仲阙说了句：“太子。”
颜仲阙知道暗卫听了颜柯这一嗓子还不出手，是已经被解决了，这人有此身手，在大梁国境内已是数一数二，硬来也讨不到好，还不如维持体面。便起身走到颜柯身边，朗声道：“四殿下难得登门，坐下喝杯茶可好？”
萧天也也不含糊，“咚”一声重重跳到地上，笑道：“太傅大人还真是两袖清风，都不够银子招待我这稀客吃一顿像样的酒席吗？”
姜氏这才站起来，扒开身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气急败坏地指着萧天也呵斥道：“你这野东西来干什么？你若胆敢再欺负我家安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萧天也笑得呛咳起来，以拳掩口，缓了缓气息，道：“不欺负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她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如今我与她已是陌路人，此生再无交集，颜夫人大可放心。”
又对颜仲阙道：“我来就是与你们说一声，皇帝那里我能摆平，你们不用背井离乡，要走，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不必闹得像是落荒而逃，实在是有辱斯文呢。”
“还有。”他语气强硬许多，“过两日白夫子就会来，等郁安恢复清醒，不要再让她接近萧天亦了。”
姜氏柳眉紧蹙，还是不肯放松警惕，“安儿恢复之后，与你可就不是陌路人了！”
萧天也不知是咳还是笑，整个人颤了两颤，道：“急什么，等着瞧好了。”
这下三人都了然了，知道白夫子的手法里该是还暗藏了玄机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颜仲阙说道：“你之前不是帮着萧天亦的吗？为何现在又反对了？”
颜柯凝神望着萧天也，见他笑容苦涩，深眸暗淡无光，显出几分怆然，健壮的身躯略微佝偻，脸上麦色的皮肤没法苍白，只能转为灰败，与在围场射箭骑马时魁伟挺拔，英姿勃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样一看还真是活不久了的样子。
是噬心已经发作过了吗？才会在短短数日里把人折磨到了这般田地。
“想知道为何是吗？也等着瞧好了。等皇帝来了，我们边喝边聊。颜大人作为东道主，就破费一次吧，酒菜可不能太寒酸了。”说罢大摇大摆地从书房正门走了出去。
颜府的院落建得中规中矩，花卉树木点缀的也是恰到好处，端庄且乏味，不输寿康宫，郁安应是住的惯的。
她一向很乖巧懂事，随遇而安。
如果生在普通人家，一定会是个很快乐的人，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可能两三年前就已嫁做了人妇，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孝顺公婆，被全家人宠爱着。
说不想她是假的。
可她已经忘了他，这会儿去见她也没有什么意思。她胆子小，乍然见到他这么一个粗野的人，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萧天也闲庭信步逛了会儿花园，没多久找到一棵最高大的树，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在一根粗粗的枝干上慢慢躺了下来。
面前枯黄的树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攀附在枝杈上，明明已汲取不到多少养分，就是不肯轻易离开。
锯齿状的轮廓，不过是徒有其表，还自以为能将阳光绞得稀碎，能让这棵参天大树注意到它的存在。
又自不量力地与秋风抗争，殊不知它颤抖的模样只能印证对手的强大。
秋天真是太不美好了，他在入秋后身体也是越来越不济，怕是熬不过今年了，如果能死在北境的大雪里倒是很不错。
端看老天还肯给他多少时日吧。
说不定都等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
连心每天隐隐作痛，如软刀子杀人，而噬心还没彻底发作，因为他一直用内力强压着。
好歹捱过这两日，等到事情了却，等白夫子来，等她恢复了除了他以外所有的记忆，他再躲去随便一处角落里静待死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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