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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之大，在琴室中的柳莺莺自然也听得到，她皱了下眉头，依然看着手上的信封。
“小娘子，那侯家小郎端是无理，竟然乱传小娘子与裴家小郎的……”柳莺莺身后丫鬟有些听不下去，想要出去让那侯征别说下去。
“无妨，不碍事的！由他去吧。”柳莺莺叹了口气，制止了丫鬟的动作。
让侯征去传，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自小聪明，只恨生得女儿身，又恰逢乱世，无奈流落到青楼。
虽然侥幸当了清倌人守住了身子，不至于任人轻薄，但人身自由却由不得她自己来决定。
原本还以为此生再无自由的希望了，半年多前却迎来了转机，碰到了跟着侯征一起前来的裴天。
那时候的裴家如日中天，是唐朝除皇帝家外，最顶级的家族，而且还是唯一！
借着裴天家中独子的名头，和其大手笔的砸钱，她的名声自然水涨船高，每天来想要一睹她芳颜的人踩坏了不知道多少块门槛。
直至让她成为了这春江楼的头牌，乃至长安城里的顶流！
“如果裴家没有卷入妖僧之祸，或许自己也能混个妾吧。”她不由自嘲般的想到……
但现在一切都随着裴家的没落而变了样子，所以侯征在外面大嘴巴说个不停，她倒没有什么反感，反而觉得有不少好处。
由于一个月前裴家跌落神坛的事情，自己在这长安城里的人气也被拦腰二斩。
侯征的能量依然够大，这件事传的有模有样，那听到传闻后，自然来听曲求字的人又会络绎不绝。
只要能稳个一年半载的，她自己存的钱也有可能够给自己赎身的了。
当然不是说立马就赎身，而是得熬到二十七八岁那会儿，容颜开始衰退，身价倍减的时候。
而现在，春江楼自然是死都不会放过她这棵摇钱树的。
至于手中的这封回信……
她不知道要不要打开，毕竟裴天之前从来没有吟诗作对过，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会。
所以柳莺莺自然不会觉得这信里，会是裴天自己写的诗，多半跟自己一样，引经据典的借了一首吧。
又或者为了面子，强行赋诗一首？
毕竟这年头女人不会作诗，是可以说的通的。而这些有身份的男人要是不会作诗，那传出去就多少会有点难堪。
这也可能是裴天用了火漆的原因，或许就是告诉自己，这信里的内容，不想让别人知道。
尤其是侯征那个大嘴巴！
想到这里，柳莺莺一扫愁容的笑出声来，她想：裴郎当时烤火漆时也应该跟自己的想法一般吧。
摇摇头，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火漆，抽出信纸来。
果不其然，也是回了四句诗。
但看到内容的时候，她顿时愣住了！
只见纸上写道：
忽有故人上心头
回首山河已是秋
他朝若是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
一连读了两遍，柳莺莺才深吸了几口气，将信纸抱在胸前。
感觉鼻子有些塞，眼泪就在眼中打转。
这首诗她此前从来没有读过，自然多半是那裴郎所写。
此诗意境之贴合现状，远不是自己借抄的那首破镜诗所能比拟的。
她逐渐的开始脑补起来，仿佛当时裴天写这首诗的情绪慢慢与她融为一体似的。
那些日子，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遇见，经历太多后，才领悟最难的是重逢。
在柳莺莺的解读中，第二句所写的秋，倒不是说现在就是秋天。
而是隐喻裴家现在所处的境遇，一场秋雨一场寒，被帝王抛弃后，正遭受勋贵们落井下石般的蚕食。
最后两句更像是凄凉之下的自嘲，或许是有缘无分单相思罢了，雪落到了自己跟心上人的头上，对他来说也算是一起白头到老了。
这同淋雪的淋字，看似用的不妥。一般写诗都是用作形容下雨的动词，哪有来形容雪的。
但仔细一想，却又不由得惊叹，正是他形容自己头上落了雪，
让他能聊以自慰般的想到共白头，将这种苍凉的凄惨叠加到心态上，就犹如人在雨中淋成落汤鸡的狼狈一样……
无奈，无能，无力，遗憾，自慰。
此刻仿佛裴天写诗时候所有的感情，都一一呈现在了柳莺莺的眼前。
“裴郎……”她多么想过去抱住他，并且告诉他：“不是的！”
这份感情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单相思，我也……
我也愿意的！
她缓了好久，才从看到这首诗后的伤感中走出来，还是抱着信纸久久不愿意放下来。
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好多，吓得身后的小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劝她别太伤心。
耳边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楼下侯征在跟人讨论裴天。
“所以就连侯君都不知道，那裴家小郎给莺莺姑娘回的什么信？可惜啊可惜……”有的人为没有听到完整的故事而有些遗憾。
“嘿！什么火漆，不过是裴家小郎的遮羞布罢了，估计他也写不出什么好诗句来，也不敢大方的说自己是从哪抄的吧。”
有的人抱着嘲讽的目的，如果现在的裴家还是那个一品司空家族，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也不然吧，不是有传言说那裴家小郎，能写出摊丁入亩那种好文章吗？不会连首诗都不会做吧？”一个年纪偏大的老者怀着质疑的目的说道。
“呵呵，说到那摊丁入亩，某就有话要说了，先不说是不是治国良策吧，但就论这文章本身来说，某就不认为是裴家小郎能写出来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富商说道。
“哦？此话怎讲？”一群人更好奇了！
“很简单，八成是裴寂那老头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好文章，然后自己碍于被陛下所不耻，便交给孙子，想要让孙子去做官吧！”他带着三分猜测的语气说道。
一群人点头，刚有人想附和两句。
就听见侯征怒骂道：“哪来的狗辈在此放屁，他裴家最后怎么招了某不管，但若要是有人菲薄某兄弟，某与他势不两立！”
众人听到侯征发怒，才反应过来，这位的家里面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呐，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纷纷起身赔礼道歉：“侯君息怒，我这嘴欠！该打！”
“侯君消消气，咱们也就是闲聊！裴家小郎都见过的，肯定是他写的！”
“对对对，我认为那文章就是裴郎写的！”
侯征这次哼了一声：“哼！这还差不多，以后再让我听到有人说某兄弟坏话，小心老子割了他舌头！”
本来擦干了眼泪，想要出去为裴天澄清他会写诗的柳莺莺，见侯征把场上气氛又搞得怪怪的，也不好这个时候出去了。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裴郎给奴家写的这首诗！’柳莺莺暗自下定了决心。
要是裴天知道柳莺莺此刻的想法，估计会有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吧。
他之所以拿出这首穿越前在网上看到的诗词，只不过是觉得古人写的那些个名篇，现在拿出来有些太浪费了。
哪成想能让柳莺莺脑补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和柳莺莺‘凄美’的爱情故事，在侯征这个大嘴巴的添油加醋下，却立马成了长安城里的热点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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