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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救回她们二人之时起，顾北宁脑中就一直回想着一些童年往事。
那时老将军即使病痛缠身，尚能征战沙场。
杀伐之途，敌军亡魂越多，他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就越多。
顾北宁兄弟就是其中之一。他被带回营地时，才发现像他们一样的孩童数不胜数。
有的长大了，有的也上战场战死了。
他们大多孤身在世，怀着亲人被杀戮的恨意以及对将军收留的敬意，大多都走上习武从军的道路。
邓嬷嬷或许是老将军收留的第一批灾民。
练了身武艺同将士出生入死。只可惜是个女子，能奖却不能论功。
顾北宁敬佩她一生忠贞不二，老将军将她留在女儿身边，这样一代护一代，护到最后差点命丧黄泉。
说点不好听的，于泱若不是陆夫人的女儿老将军唯二的孙系，她是死是活压根没有人在乎。
所以顾北宁责怪她，为何处在重重保护之下的陆如霁为什么不好好当一个金丝雀。
她提这样多的要求，还差点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若躺着的是她，性命不卜。他恐怕再无颜面面对老将军。
深处在痛苦与自责当中的顾北宁没注意邓嬷嬷已经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起身，不可避免的扯到伤口。
“嘶…”痛的呲牙咧嘴。
“邓姨…”顾北宁眼中一喜，“您伤还…”
“顾将军。”不比顾北宁的亲昵，她语气有些生硬，“小姐没什么大碍吧？”
“她被您保护的很好。”有些尊敬是刻在骨子里，无法抹去的。
邓嬷嬷没有说话，客房里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你…”邓嬷嬷叹了口气，“孩子，我看着你长大。你重情义，我是知道的。纵然你长大了有所成就。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也不该将小姐弃之不顾。”
只身一人招呼也不打，若是他在，哪有这样的惊险。
“是我的疏忽。”顾北宁毫不犹豫的担责。
“如今我也受伤了，许多事情有心无力，小姐的安危还是要好好的托付于你。”邓嬷嬷语重心长的说着。
“您放心，北宁都记在心上。”
“好。”邓嬷嬷说着，“我年纪大了，也该去做点自己的事情，就不同你们回去了。”
顾北宁还想说些什么，客栈里却一阵骚动。廊道上各式踢踢踏踏的声音混杂着吵闹声，怕是有人在闹事。
“我去看看，您好好休息。”利落起身关门，果不其然，廊道尽头几位年轻男女殴打在一起，各自用方言叫骂着。
隐隐约约听见“赔钱”、“完蛋”、“你多我少”等等话语。
乍一听，还觉得十分耳熟。
这几人看着像平头百姓，但衣物都不约而同的过于崭新。就像是刚做出没多久，线缝都是硬挺的，色彩也十分的鲜艳。
顾北宁招了招手，暗卫便跳出来，拉扯开这几人控制住，他走过去问话，“何事在此斗殴扰人清梦？”
其中一个刀疤男打量他几眼，发现不过是穿着光鲜些的年轻男子，便不屑的啐声，“关你屁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顾北宁好言相劝。
“装什么装，让人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把小爷放开，跟爷斗上一斗！你这小身材我一脚就能踹翻！”刀疤脸凶神恶煞，奋力挣扎，其余同伙也跟着起哄，“就是！”
“………”
顾北宁亮出一块令牌，“你再出言不逊，便是藐视上庭。本将依律法能将你压入大牢。”
刀疤脸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同伙已经哆哆嗦嗦的跪下，“大人！小的们只是发生些许争执，没有犯法啊！”
“他随便糊弄糊弄两句你们就屁颠屁颠的供出来了？！”刀疤脸不敢置信。
顾北宁懒得再听他废话，快步上前封了他各大体穴，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滑稽极了。
“将昨日绑的人带上来。”顾北宁联想起昨日的店小二，他的口音与这几人十分相似。
“你！”其中一个女人看见被五花大绑的店小二，眼睛都红了，“好啊你！二狗！我说你偷偷摸摸跑哪儿去了，原来是被抓了！”
被称作二狗的店小二被这么一扔，饿了一天，倒在地上，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女人尖叫声让他一哆嗦，嘴里塞着的破布让他发出的声音呜咽不清。
“说吧，你们几人，到底是做些什么的。”顾北宁说着。
“小的…小的只是来县里赚些营生的，是良民啊！”
还在嘴硬。
顾北宁渐渐失去耐心。“胡言乱语！不给你们尝些苦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不说？”顾北宁右手持剑，泛着寒光的剑身眨眼间架在了刀疤脸面前，“我想你不会在意脸上多道疤。”
“也不在意同伴死在你面前。”话语间，剑身已经转移到五花大绑的二狗身上，动作间，剑锋从他眼前划过，毫无知觉得，刀疤男脸上立刻渗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往下落着血珠。
眼看就要刺进二狗心口了，生死一线之际。
“别！我说！”刚刚认出二狗的女人哭喊道，“别杀他，我说！”
“我说！”她认命似得闭上眼，“我们原本是南阳县下松阳乡人，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说若是听她的，能挣大钱。”
“我们本来不信，她自己都衣衫褴褛的，可是她一出手就是百两银票，说让我们去接个人。”
“我们去了，可哪里是一个人，那是一牛车的女娃娃。”说到这，女人泣不成声。
“可你们还是做了。”顾北宁无情的戳穿。
“是，不做有什么办法呢？我家里种十亩田，到头来连温饱都成问题，钱来的这样容易，有什么比自己活的舒服更重要？”
“你们这是助纣为虐，是人贩子。”于泱也听到了这动静，趴在门上听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跳了出来，指责道。
“你们这些官家小姐怎么会懂平民百姓的苦楚？”女人并不在意。
这般无赖的模样让人看了直生气。
“那个女人，可是长的这幅模样？”
梁王手里拿着幅画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楼道口，冷声问着被压制在地的几人。
“王爷。”顾北宁抱拳行礼。
“顾将军，不必多礼。”梁王大步上前，将画像贴近说话的女人，“看仔细了，你说的女人，是不是这幅模样！”
她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得愣一跳，被迫逼着看画像。
上吊的眼睛，平眉薄唇。
女人瞪大了眼睛，“是！就是她！”
听闻，梁王立刻收敛神色，招手让身后的侍卫上前，“你领命去松阳，找寻红娘的下落。”
“是，王爷。”侍卫走了之后，梁王再度审问这几人，“你与红娘如何联系？”
“她不与我们联系，只说人送到了，会将银子放在城门外的榕树下。”
语毕一直沉默不语的另外几个人护住了胸口，满目皆备。
顾北宁看在眼里立刻让暗卫搜。
果不其然，每个人的怀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银钱，上呈给顾北宁，顾北宁再呈给梁王。
梁王细细翻看片刻，道，“何时取得？”
“昨日。”
梁王带的侍卫走了一半，便向顾北宁使了眼色。
顾北宁领命后，望了于泱一眼，有些犹豫，但也没说什么，快步离开。
几人也被梁王的人押走，廊道上只剩下梁王和于泱、青棠三人。
面对原本面目示人的于泱，梁王脸色没有昨日那般难看，守礼的离她三步之外同她说话，“陆小姐。”
说着顿了片刻，像是话很难出口一般，“此地不宜久留，本王遣辆车马，送陆小姐早日归家。”
“现在就走？”于泱本就是为了青棠才来，无意南阳的波谲云诡。但邓嬷嬷为自己受了伤，绾芙也不见人影。
她虽然隐隐约约的觉得绾芙可能是不愿回来，但心底还是留有希望。
梁王拧起隽秀的眉，周身空气似凝结成冰，薄唇张合，“你走不得？”
“不。”于泱没意识到他话语的不耐，“只是我的嬷嬷受了伤，恐怕迁徙不得，还有……”
梁王的脸渐渐冷下去，于泱不敢再说，偷偷打量他一眼，“我走……”
青棠都惊的瞪大了眼睛，小姐之前也没有如此惧怕梁王啊？
顶多是互相冷脸，冰碰冰，尴尬的是他们这些下人而已。
“嗯。”梁王应了声，“车马随后就到，陆小姐先行，其余人本王尽力保障安危。”
丢下话，梁王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带走一阵风，留下股清淡的草木香。
走之前于泱去了邓嬷嬷房里，连声道谢，虽然邓嬷嬷沉睡没有回音，还是说声暂时分别，日后相见。
说的于泱都伤感起来，红着眼睛等马车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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