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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就好！张易之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稍一运气，一个翻身入了后院，好在今早特地安排过，将这个时候负责巡视的侍卫遣走了。
张易之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再次回到大摇大摆的模样，大大方方回到自己房间。
“如何了？”
刚进门就听到清冷如冰的声音，张易之打了个寒颤，连忙关上门道：“邀月医师，你还未走？”
“等你消息罢了。”邀月还是昨夜的一身黑衣，神色间有些倦怠，笔直坐在桌边。
张易之笑道：“呵呵，没事了，墨兰没事的。”
邀月颔首，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张易之以为她问完便走，这么坐在这里是想要干嘛？
虽说自己久闻她医术精深，想要拜她为师，可眼前这人跟自己还真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闲话，这么面对面坐着，好生尴尬。
邀月坐在一边倒未有这种感觉，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薄夜呢？”
“啊？哦，他啊，昨夜到底发生些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日一早过去墨兰已经在姿阳宫内了，不过今早薄夜也过去看墨兰，他能有什么事？”张易之有些莫名其妙，薄夜在太医院好好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好担心的？
“无事。”邀月起身，打算离开，又顿下脚步道：“这些日子你照顾墨兰，邀月答应的话定不会食言。日后墨兰闯祸便由她自己背着，张公子无需忧心。”
“啊？”张易之还想问为什么，转眼邀月已经走了，这人真真奇怪，托他照顾好墨兰，又说不要他解决麻烦？管他那么多，邀月答应教他医术就行了……
姿阳宫内，墨兰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相处五年的师弟，自己一直仰慕佩服依赖的师弟，居然是沈南?重生过来的！
“师……师弟……你没骗我吧？”墨兰说话都有些结巴，看着眼前清俊的薄夜，一时惊呆住了。
“难怪！难怪师父几次找到我，可我每次都不肯听她多说，身边又有旁人……”墨兰憋红了双目，也不知是受到太大刺激还是念及其他，略有哀怨地看着薄夜。
薄夜凝眉邀月怎么会知道，他好奇道：“师父来找过你？”
“嗯。”墨兰点头，闷声道：“是墨兰太任性，不肯听师父的话。”
“罢了，如今知道便好，墨兰，日后行事切不可随心而为，还有我的身份，切不可向任何人提起！”薄夜郑重嘱咐道，随后轻叹口气，还是错怪邀月了，以为她根本不曾找过墨兰……
墨兰仍是颔首，闷闷坐在一边，半晌才弱声道：“墨兰给师弟添麻烦了，对不起……”
墨兰一向认为自己比薄夜大，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师弟心理上比她大许多。
一直默默为她收拾坏掉的烂摊子，之前的理所当然突然变成无理取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自以为懂得爱，傻乎乎跑入皇宫，给师弟平添了不少麻烦……
薄夜见墨兰一张小脸泫然欲泣，愈埋愈深，心中也是有些愧疚。
他从来没告诉墨兰真相，未考虑到对墨兰的影响，在紫阳阁的五年，他一心学医，对于墨兰，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不管什么要求，答应便是，却未想到在她眼里成了男子对女子的宠溺。
“墨兰师姐……”薄夜正欲开口安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后话。
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满头大汗的胡御医。
“哎呀呀，薄夜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快跟我走！”胡御医见到薄夜，总算是舒了口气，从太医院急步过来，若不是顾忌到宫中礼仪，他这半个老头，恐怕是要跑着过来了。
“胡御医找我何事？”薄夜再顾不上墨兰，关上房门跟着胡御医。
“陛下召见，还不快些！”
薄夜心头一跳，武则天，要见他？
“陛下召见，我一人？”薄夜试探性地问道。
就凭昨日那字迹便引起武则天的怀疑？
薄夜不信。
“当然，否则我用得着大老远跑过来？！”胡御医言语中隐隐有些不甘。
他在皇宫近十年，陛下都未曾单独召见，这个薄夜才进宫几日？
太平公主特地嘱他送药便罢了，现在连陛下都好似对他刮目相看。
虽说他是跟着自己，算是自己半个徒弟，心中还是有些不服。
“胡御医，陆大人可在院中？”
“不在，今日一早便去曲御医府上了，曲御医那病，恐怕是不轻啊……”
薄夜沉默，紧紧跟着胡御医的步子，脑中百转千回，太平公主对自己特别，武则天更是特地选在陆长生不在的时候召见，昨夜之事定是引起她的注意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如今他只是一个小小医童，身份过于低微，无法成事，这险阱丛生的后宫之中，若是太过引人注目，一个不小心便赔上一条性命。
报仇不成，再搭上一条命？
呵，薄夜冷笑，捏紧了一直藏在袖中的毒药，即便现在让他去死，也不能便宜武则天一人在这世上逍遥快活！
“你自己进去吧，废话我不多说，宫中规矩你该是清楚得很，我在外面等你。”胡御医拍拍薄夜的肩膀，面圣是好事，可若犯了圣怒……
薄夜颔首，其实不用胡御医带他过来。
这路，怕是没人比他更为熟悉了。
集仙殿，相当于陛下的怡春院，武则天上朝之后便在那里逍遥快活，享受极乐。
沈南?往日便经常在控鹤府与她一起，他按摩她享受，不时抬头对视一眼，眼波流转，柔情蜜意尽数融在空气中，渗入四肢百骸……
薄夜经主事公公通报便直接进去，集仙殿内并未有多大改变，三个香炉在正中，青烟寥寥，上好的汀汶香，焕槿香，沁宁香混杂在一起，不仅醒目安神，还甚是好闻。
除此之外，殿内空旷静谧，只有右侧一张宽长书桌，明黄缎布掩面，上面整齐叠放了一排排奏折。
薄夜低首，沉着脚步慢慢上前，跪下行礼道：“奴才薄夜，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手中的朱笔顿了顿，抬头看了薄夜一眼，放下笔，合上折子，沉声道：“平身。”
薄夜起身，垂首靠右站着，全身上下的神经拧在一起，脑中好似有根弦，愈拉愈紧，不知武则天找单独找他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等待的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起来，一深一浅的呼吸里都是时光的味道。
一时是沈南?熟悉的三香。
一时是薄夜厌恶的宫廷气息。
武则天看了薄夜半晌，最终开口道：“你可知朕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奴才愚钝，不敢妄测君心！”薄夜倏地跪下，双膝磕在地上一阵闷响，外人看来好似是因为面圣的惶恐。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用没有掺杂半分情绪的声音答话。
对于薄夜的反应，武则天挑眉，并不觉得怪异，也未打算叫他起身，续道：“昨夜陆院史说的那番话，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奴才不明！”薄夜肯定回答，墨兰没听明白，她没道理就清楚。
“你是医师邀月的徒弟？”
“是。”
“昨夜那男子与你是何关系？”
“奴才的师兄。”
“双双入宫……邀月遣的？”
“不是！”薄夜毫不犹豫地否定，脑袋埋得更低，入宫本是他自己的事，切不可连累邀月。
忙解释道：“奴才一心想在宫中荣任御医一职，因此下山入宫，师兄年幼无知，下山找奴才，以为参选男宠便可在宫中留下。”
武则天沉默良久，不知是信也不信，又开口问道：“写字也是邀月教你的？”
“不是，是陆院史教的。”薄夜心下一跳，武则天这般问话，莫不是怀疑邀月特地送两个徒弟进宫，别有所图？
武则天了然点头，随手拿了一本折子打开，淡淡道：“那便好生写，否则，那双手，留着也是无用。”
“奴才必不负圣望！”薄夜重重磕头。
武则天眼皮都未抬，面无表情道：“下去吧。”
“奴才告退！”薄夜再行一礼，起身退下。
刚出殿外，一阵凉风袭来，薄夜紧握到僵硬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手心的药包已被汗渍浸染。
艳鸢草，花开三日，艳丽无双，剧毒无比，无论顺风顺水，一旦进入体内，再无解药。
刚刚，若是将它投入香炉，便是个玉石俱焚，这是薄夜计划中最坏的打算，既不能使得心残，那便身残！
回到太医院，薄夜直奔掌药处，得替太平公主煎药送药。
太平公主特地要了他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薄夜思前想后都未找到合理的理由，太平公主第一次见自己，便早有准备一般开口要人，要换作其他药童，定是当做天大的恩宠。
可不管那太平公主外表看起来如何温婉如何柔弱，薄夜认定此人不简单。
是自己嫉恨也好，偏见也好，始终不信太平公主会好心有意提拔他，必定是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地方。
“薄夜！陆大人找你呢。”
薄夜正在熬药，分析自己对太平公主而言有何用处，掌药处的药童打断他的冥想，接过他手中的扇子道：“我来看着，你快些去吧。”
“多谢。”薄夜轻笑以示谢意，转身出去了。
药童打开药罐看了看，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好了。
“你还在这里作甚？外面的药草都要被雨淋湿了。”苏木钻到煎药房，拍着那药童的肩膀，善意提醒道。
“苏公子还未走啊？哎呀，还真下雨了！”药童一眼瞅到外面果真淅沥飘着小雨，顾不上问及其他，连忙放下扇子跑出去收草药了。
苏木看着药童的背影，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从袖间拿出一纸包，放在手上掂了掂。
再看了看煎药房附近，确定无人看见，将纸包里的粉末一起倒在药罐中。
心道看你还如何得到太平公主的赏识！收好纸袋拍了拍两手，走了。
薄夜在前厅找了许久也未见陆长生的影子，念着要为太平公主送药，耽误了时辰可不好，便转身回去，先送过药再去找陆长生便好。
才入后院便见刚刚那名药童忙着收草药，连忙快步入了煎药房。
好在刚好赶上，药未煎坏，小心翼翼地将药倒在药煲里，放在药篮中，急步走向正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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