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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面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道：“有人与我说过，人一死，会在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其实从未离开，无需难过。”
薄夜愣住，半晌，缓缓头，突然想到，或许邀月是正确。
所有人死都会有新生，譬如，自己只是刚好记得上辈子事情罢了。
邀月看着薄夜红肿的双眼，心中抽了抽，他单薄的身子靠在树干上，好似被风一刮便走。
她伸过手，轻轻将他揽到胸前，柔声道：“若执意报仇，死伤难免，将来更是只多不少，可若就此罢休，便到此为止，可愿放下那恨？”
“放不下。”薄夜未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
轻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道：“千人命算什么？沈家九族，死者可不比这少？”
“那千人，不是普通百姓，无须自责。”邀月好似不经意地拂过薄夜脸面，擦去他的眼泪，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饶是嘴里不在意，心中……还是会有芥蒂吧……
见薄夜不语，邀月又道：“更何况此事是我一人做主，并未与你商量，你与无关。”
薄夜喉头哽住，不知该如何作答，突然嗅到股血腥味，连忙抬起脑袋，急道：“那么重伤，为何又出来？”
“无碍，皮外伤而已。”邀月眸中突然盛满笑意，拂拂薄夜碎发，西南伤药最是好用，再重外伤，七日便可痊愈。
她又是习武之人，有内功护体，自是比一般人好得更快。
“该回去休息了。”
“我陪你。”
薄夜眼眶一热，撇过脑袋，抱紧怀里的骨灰盒，半个身子斜躺在地上，靠在邀月膝头，哽声道：“邀月，我靠一下，一下便好。”
长发散在整个膝盖，邀月慢慢顺着，轻声道：“我的身份，日后定与你坦承，可好？”
“嗯。”
“复仇之路，注定艰难，但，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残阳突地穿破浓厚乌云，透出几丝光亮来。
薄夜只觉得心头重担突然轻了许多，一口浊气从胸口吐出，眼前世界，干净清明得多了。
信，原来，自己对邀月，一直是愿意相信。
愿意相信，却又害怕相信，只怕会再次信错人。
所以在意，在意她对自己不够坦诚，在意她隐瞒实力隐瞒身份。
可他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豁然开朗，既然愿意相信，那便信吧。
犹豫，徘徊，优柔寡断，为难的，永远是自己。
两人之间沉默流淌，却分外安宁和谐，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邀月摸摸染上露气的披风，打破静默道：“回宫吧。”
“嗯。”薄夜起身，好似如梦初醒，“你带我去冷宫可好？”
邀月颔首，低声道：“今夜子时。”
薄夜见她神色不对，马上明白过来，连偶尔一次出宫，都有人跟踪么？
“我们刚刚话，他们会听见么？”薄夜假意紧靠着邀月，轻声道。
邀月摇头：“他们怕被发现，在三十步开外，看得见听不到。”
薄夜默然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急忙离得邀月远些。
刚刚两人动作，已经很是亲密，被人看见还不知会怎么想。
邀月却拉住薄夜手臂，随即扣住五指，轻轻一笑。
“……我是男子……”薄夜一边甩着手，一边紧张道。
邀月又笑，将手扣得更紧，“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无所谓。”
无所谓，薄夜眼前一阵氤氲，对墨兰无所谓邀月，对世人眼光无所谓邀月，对千条人命无所谓邀月，究竟会对谁，有所谓？
子时早过，薄夜此时窝在邀月怀中，听着她强有力的心跳，眼都不敢眨下，躲在冷宫中的树丛之后，看着御林军来来往往巡逻。
之前邀月对自己说冷宫有御林军把守，要有心理准备，可过来之时还是被这阵势惊到。
来往的御林军，竟是比正平坊还多，过了子时也未见减少。
“往南！”薄夜轻声道。
以往，越是往北，越是僻静，可兜几个圈，薄夜发现，越是僻静地方，御林军越是多，或许，往南宫殿会少些。
“武则天只让他们巡视，并未告知目的。”邀月在薄夜耳边释疑。
暖暖气息扑在薄夜耳畔，一阵酥痒，薄夜撇开脑袋，轻轻颔首。
往南走，御林军是少些，灯火也渐渐多起来，同时也让人觉得藏不住什么秘密。
薄夜有些焦躁，不可能每日让邀月带自己进来，自己一人又无法翻过宫门，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不能无所获。
“往西。”薄夜又开声，身为沈南?时候，并未来过冷宫。
可往西面绕道，比直接到北面来容易。
夜色深沉，由西往北走，一个又一个空荡荡宫殿，北风灌透呜咽之声很是吓人。
邀月带着薄夜，一时隐入丛中，一时躲在廊后，好在她轻功甚好，脚步轻盈，未被人发现。
“被拦住了去路。”邀月突然开口，轻柔嗓音好像附着魔力一般。
薄夜眯眼看清前路，才发现一处宫殿，横在左前方，宫殿后便是围墙，再之后应该就是那片御池。
无法从殿中横穿，殿前又满是御林军，薄夜心中焖堵，今日恐怕要到此为止。
“算了，走吧。”薄夜轻声道，再拖些时辰，便该天亮了。
邀月好似也有些疲倦，叹起一口气，正欲揽住薄夜离开。
突然左前方宫殿传来细小“嘎吱”声，邀月有内力，夜晚又太过安静，那声音便扩大般响在耳边。
邀月停住脚步，薄夜也顺着她眼睛看过去，左前方宫殿，扇窗突地被打开，从中窜出个人影，飞快朝着她们方向奔来。
接着传来御林军声音，大喊：“站住！”
邀月手一紧，抓着薄夜便要离开，薄夜却怔在原地瞪大双眼，直直盯着那个人影。
近，
近。
再近便能看得更清楚。
那人，那人是瑞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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