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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抢着回答：“她知道个什么？能囫囵得口饭吃，有张床睡就不错了。养在你二人名下，是她的福分。过几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倘若嫁得好了，还能给你夫妇二人挣回脸，倘若嫁得不好，也就是她的命。横竖你们不吃亏。”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各有性情。面对顺境、逆境，可激发出不同的脾性。谁能说得准今日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来日得势或者落魄时会不会将从前心里积攒的怨怒尽数发泄出来，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十岁的孩子，年纪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还得听从她自身意愿。将来是成材还是成冢或许就取决于这一刻。”
王氏一时无话，将目光投注在女孩儿身上。后者始终低垂着头眼望脚尖。
“三婶问你话呢，你吱声啊。”王氏说话间一掌拍在女孩儿胳膊上，女孩儿惊得一跳，双颊绯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孩子打小反应迟钝，话说不利索。”王氏面对伊岚解释，随后慨声道：“过继到你名下后，你看着办吧，能教化便教化，教化不了就当养了个吃闲饭的，反正也养不了几年。”
这是要硬塞过来的架式，伊岚淡然一笑，轻言回复：“婆母，儿媳记得不差的话，再过九个月，朝廷对忠悯伯停俸的惩罚就该到期了吧。虽说俸禄不多，养个吃闲饭的孩子也不算难事。况且也养不了几年。
儿媳不是不愿为公婆分担，实是怕辱没了阿公的威名。阿公年富力强，担着忠悯伯名衔，养着自己的孙女，这孙女又是战死忠烈的遗孤，这是多添光增彩的事。
没听说谁家世子爷事事抢在伯爷前头，抢伯爷的功名。知道的说是世子爷孝顺替伯爷分忧解难，不知道的，说伯爷管家不严，治家不力，被世子爷威逼让爵。如此一来，整个杨家都被关注、被议论。这恢复俸禄在即，杨家自己先闹了个笑话，如此好吗？”
“哪有这许多说的，杨家早已被世人忘了干净，谁还关心咱院里这点子事。杨家四条好汉为国捐躯，躺在冰冷的地下，身后留下一堆抢食的还活在世上，九年里，谁曾来问过一声？谁人出手帮困？
人得先吃饱了饭活过身才顾得上体面。站边上说风凉话的都是吃饱了撑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种人根本不需理会。”
“阿公也是这么个意思吗？活在朝堂上就是为活个脸面，难道阿公不想将来在朝堂上大有作为？”
“你扯东扯西，是不是就是不想收养这个孩子？”王氏恼了，“我这个当家主母说话不顶用是不是？不就养个孩子吗，顾忌这顾忌那，流言能吃了你吗？”
见婆母道理说不通，伊岚索性正色直言道：“身为内阁次辅家的女儿，我行事得为父亲颜面着想。身为杨三郎的妻子，我得为三朗的前途命运着想。这个孩子不能养在三郎和我的名下。”
“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利，容不下这个孩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她父亲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哪有你父亲在朝堂上混得风声水起，哪有你过的这骄奢日子，哪有三郎承袭忠悯伯爵位的机会。你别大树底下好乘凉忘了前人栽种之恩。
他们说的不错，你这般冷血，手足之情都不顾，哪里会怜恤侄女。在你眼里，怕是只有贪图享乐四个字。实话告诉你，今儿来，也就是试试你的态度，这孩子养不养你说了不算，三郎已是答应得好好的。回头过了仪式，不管你认不认，这孩子都得喊你作母亲。”王氏怒声喝斥一番，起身拉着女孩儿要走。
“说这么多，原来是藉着事骂我来的。那我也表个态，我没养过孩子，养过的鱼儿、鸟儿倒是不少，养死的鱼儿、鸟儿更是不计其数，且都由我亲手安葬。
你要是放心，就尽快将人送过来。至于送过来之后会有什么后要，你大可不必管，也管不着。”
“你……你这个蛇蝎妇人。”王氏怒骂。
“呦，我做什么了，就给我配了个蛇蝎的头衔？”伊岚淡然笑说，“你是亲眼瞧见我杀鱼毒鸟了？还是见到我虐待小孩了？”
“真是造孽，杨家居然娶了你这么个媳妇。”王氏再不与伊岚说下去，带着女孩儿气冲冲地走了。
白日里闹了一场，晚上杨箴强闯伊岚居室，四、五个丫头合力也没能拦住杨箴。
“伊岚，你这个恶毒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闯入卧室后，杨箴怒声喝骂。不意看见伊岚披散着乌直长发正在换装。
瞥见一抹夭红映雪，杨箴立刻转过身。
伊岚面色宁静系上中单衣带，套上一件外衫，裹上貂裘坐到梳妆台前。将长发随手挽个髻用一支银钗固定。这才转过身面对杨箴，清冷声道：“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杨箴转回身来，见伊岚神色清竣，眼里泛着冷光，脸上消减不少，睛睛显得更大更亮。几日不见，她憔悴许多，无端添了些戚楚韵致。尤其现在一身简装，脸上未着妆，头上未有过多发饰，没了平日的精致潋滟，看起来雅淡如菊更易亲近。
见到这样的伊岚，杨箴火气降了些，但想到她的言行，又抑制不住愤慨，“母亲说你拒绝收养萍儿，还要虐待毒死她，是真的吗？”
面对杨箴燃着火焰的双眸，伊岚平静回复：“拒绝收养是真的。虐待毒害的话不是这么说的。”
杨箴大步上前，“你对母亲不恭不敬的事先不与你计较。萍儿是大哥在世上唯一的亲骨肉。小时候大哥十分疼爱我，我亦十分敬爱大哥。萍儿养我名下理所应当。你无权干预。”
“哦？那你来找我说什么？”
“我来就是告诉你，萍儿定然要养在我的名下。你若是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对萍儿下毒手，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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