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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进门先扎扎实实的行了个大礼，然后把头碰在地上:
“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上，我们太后娘娘请您们移驾，太医给德妃娘娘诊脉时，发现了十分不妥之事！”
又转头严肃的对吴淑妃道:“还有淑妃娘娘，也请一同前去！”
说完之后，春兰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硬了，忙接着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已经打发人去其余主子处了。”
吴淑妃有些诧异的看过来，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结果昨天被柏太后当众辱骂，话里话外都是她不安好心，谋害身怀有孕的嫔妃。
又因为一晚上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亲耳听到了赵婕妤呻吟惨叫了一夜，被浓重的血腥气几乎浸透骨髓，早上还迎面数个重磅消息。
再刚强的人也撑不住。
吴淑妃现在少见的满脸疲惫，背也微微弯了，似乎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但听完春兰的话，她仿佛意识到来者不善一样，缓缓站直，看向皇帝，似乎在等他的意见。
吴淑妃看的晚，正好错过了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意。
但蒋杉注意到了，她刚把皇帝列入人类观察实验的实验对象列表，听春兰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分出一只眼睛来观察皇帝，正好捕捉到了那一刻的表情。
那表情所含要素极多。
要蒋杉形容，大概是厌烦，意料之中，被冒犯的愤怒，和我倒要看看你要干什么等等的混合体。
不等蒋杉解析出里面有几层意思，皇帝已经开口了，他对蒋杉说:“既然如此，皇祖母，我们就去看看吧。”
又用慈父的眼神看了看乳母怀中的小公主。“照顾好公主。”
于是蒋杉留下银朱收拾现场，处理赵婕妤的后事和长乐宫抚养小公主事宜。
她带着藤黄王德福和皇帝张太后吴淑妃一起奔赴翊坤宫。
翊坤宫很安静。
德妃进宫后，曾经命司工局花草房补种了不少凤凰木和梧桐树，取“凤栖于梧”的典故。
如今正值盛夏，这些树本该枝繁叶茂，却已经开始落叶萧萧了。
以前德妃爱干净，不肯看见一片叶子，都是叫小太监晚上打扫两遍，凌晨十二点一遍，早上四点钟一遍。
今日大概是无人顾得上打扫，院子里落了不少枯了的叶子，不小心踩上去，有簌簌的声音在脚底响起。
蒋杉进去时，恰好有一片桐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了她面前。
树叶大部分还是青绿色，但是叶脉部分已经开始变黄了。
柏太后高踞正殿上首，边上是商德妃，正在低声饮泣。
商德妃刚刚生完孩子，却没有去好好休养，可能是怕吹了风，虽是盛夏，仍然密密的裹了一件素色织云锦披风，头上勒着一个同色的抹额。
双目红肿，脸色苍白，勉强靠着她的乳母庞嬷嬷才能坐稳，却紧紧抱着一个大红锦缎襁褓，有两个宫人跪在她面前，低声解劝，几次想接过去都被她推开。
两位太医坐在下首一个圆凳上，只坐了一个边，像个掉进狼窝的大兔子小兔子一样惊惶。
下面跪了好几个宫人。
柏太后看见蒋杉一行人进来，连忙迎上来，商德妃也想起身，但刚站起来就脚下一软。
若非庞嬷嬷和宫人扶的快，只怕要直接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那个襁褓她仍然抱得紧紧的。
蒋杉叫人把她按住了，道:“好孩子，你刚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怎么能在这儿坐着。”
见庞嬷嬷立在一边只知道抹泪，便吩咐她道:“还不快扶了你们家主子进去，这儿开着大门，仔细吹了风。”
张太后也说道:“哎呦呦，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女人生孩子，月子里落下病，不是顽的。”
商德妃不语，只是把襁褓贴在脸上，眼泪愈发落得急了，大颗大颗滚下来。
这时候蒋杉才发现，她怀中襁褓隆起并不是因为布料的厚度和形状。
里面居然是真有一个孩子。
蒋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那个早上出生，但来到世上不到一个小时，就不幸夭折的皇子。
柏太后见蒋杉看向皇子，便道：“儿臣来照看德妃生产，折腾了一晚上，所幸得了一个皇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呀。”
柏太后说到这里，还露出了悲痛的神情，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睛。
“正在欢喜的时候……谁知道这孩子突然没了，德妃当时就哭晕了过去。”
“儿臣本来以为这不过是小皇子命不好，谁知道，宫人要为小皇子入殓的时候，突然发现……”
她停住了，深深叹息，似乎在等人往下发问。
皇帝神色平静。
蒋杉在看被襁褓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皇子，她刚才隐隐约约看到大红绸缎底下，有什么青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两人都没接话，吴淑妃就更不会出声了，柏太后一时顿住，有些尴尬。
倒是张太后，一边指挥宫人上前去把德妃扶起来，要她去内室休息，一边问：“发现什么了？”
柏太后如闻大赦，这时候也不嫌张太后烦了，亲自上前去，想把襁褓从德妃手中拿过来。
不妨德妃抱得极紧，死活不肯松手。
柏太后一时扑了个空，只得悻悻放了手，对德妃道：
“这孩子，我知道你做母亲的，孩子没了自然伤心，只是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哭，总要给孩子讨一个公道呀”。
张太后听到这话，不由插话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讨公道？”
柏太后总算把孩子从德妃手里拿了过来，襁褓一离开手，德妃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一旁，被宫女和庞嬷嬷一边一个架住。
庞嬷嬷亦是泣不成声。
柏太后让春兰抱着孩子，亲自动手解开了襁褓上的平安扣，拉开布料，道：“你们看吧。”
不必她说，边上的人也已经看到了。
蒋杉果然没有看错。
等最后一片布料掀开，露出孩子小小的身体。
小皇子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躺着，和刚出生婴儿惯有的红通通皱巴巴皮肤不同，身上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青色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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