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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这么整下去，宫人内监虽然是奴婢，不敢说什么，但人家毕竟也是人，心里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凡事也得给他们留点余地。
否则，把他们逼急了，兔子都会上墙蹬鹰。
主子们不把他们当回事，那他们只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
宫里这些日子的乱象，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皇后的新政。
可另一方面，如果问掌事们，有没有故意把她下发的要求再收收紧，捧到其他人面前，变相让事情变得更乱。
那也是有的。
蒋杉也管了快两年宫务，再加上记忆里原主七八年的管理经验，加在一起，她对宫里的库存和一件事的执行效率大致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皇后正式名正言顺的接手宫务，露出自己的锋芒来，距今不过半月。
哪里就真的乱到这个程度了。
连太妃、太后和太皇太后处都能明显感受到。
蒋杉无聊的时候曾经算过，宫里的管事体系经过几朝演变，已经非常完善了，在完全没有主事的人的情况下，不出大事，至少能够自由运转一两个月。
比如宫人的衣料都是库房里的寻常料子，取用的话，掌事点头就可以，手续后补完全可行。
一些简单的房屋检修同理，尚工局完全可以自己找匠人，开库房，取材料，等做完了再上报。
之前蒋杉忙不过来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毕竟蒋杉一天能忙的事摆在那，处处都等她，太不现实。
但是现在，掌事们开始推脱。
他们一脸为难的说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一定非要报给皇后，等皇后点头之后，才能继续。
推脱的话一套一套的。
“李总管，以前不都是可以提前取的吗？”
“唉，王公公，你也说了是以前，现在不是皇后娘娘当家了嘛，以前是太皇太后娘娘慈悲，不计较这些小事，可皇后娘娘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老姐姐，我倒是想先给您，可我不敢呐，我怕我这边给完，晚上您就得去宫正司看我了。”
对着有地位的主子派来的人（尤其是长乐宫），他们又是另一种说辞。
螺青带人去挑春日里新开的花卉的时候，就撞见过一次。
花草房那日当值的太监本来正弓着腰，把手缩到了袖口里，愁眉苦脸的和另一个小宫女说什么。
余光看见了螺青，先看清了她身上女官的服色，再定睛一看，认出了是长乐宫的掌事宫女，连忙丢下小宫女跑过来。
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切的像是看到了亲娘。
“哎呦，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随便打发个人来不就行了，哪里劳烦姑姑贵脚踏贱地。”
又叫徒弟赶紧倒茶，亲自端了一个圆凳子过来，殷勤的拿袖子擦了擦凳子表面。
“姑姑请坐。”
螺青也笑着和他说：“茶就不必了，今年到现在也不见人给我们送花草册子，所以我就自己来看看。”
“我们那因为有公主，不得不格外当心，你们这儿有什么新鲜的花，快带我去，挑完了我还有事呢。”
当值太监连忙说:“姑姑，冤枉啊，我们哪里敢耽搁长乐宫的差事。不过总管他老人家一早去皇后娘娘那回事情，现在还没回来呢。要不早就给您送去了。”
螺青道:“这么说，那我今天是白来了？”
“姑姑，瞧您说的！怎么会，长乐宫要用的花木，总管早就选好了，都是上好的新鲜东西，清早才浇过水，就在那边整整齐齐的放着。”
他腰弯的像个虾米，陪笑说:“姑姑，我领您去，您挑好了，马上我就打发人给送长乐宫去。”
螺青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等总管回来了？”
当值太监笑容挤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长乐宫的差事，又劳动了姑姑亲自来，就算总管在这，也会说，哪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也得先把这事给办咯！”
这时那个小宫女也过来了，她虽然不认识螺青，但看当值太监的样子和螺青穿的五蝠捧寿鞋，就知道这是太皇太后或者太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
便也请了个安，叫了声“姑姑好。”
螺青打量了她一下，见她很是脸生，身上还穿着冬天的棉袄，经过多次浆洗，已经略微发白，尺寸稍微有些小，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窘迫。
于是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宫女道:“回姑姑的话，我是翊坤宫的。”
翊坤宫，德妃的人。
之前淑妃和德妃针尖对麦芒，斗了快两年，两人和各自的家族一起上阵，手段用尽，几乎和直接拿刀对砍没什么区别。
如今东风压倒了西风，淑妃成了皇后，平素不刻意针对德妃就不错了，哪里还肯照拂。
宫人见德妃失势，又有一等人揣摩着皇后娘娘心意，对翊坤宫自然也怠慢了起来。
从翊坤宫宫人的衣着上也能看出端倪来。
小宫女倒是很会抓住机会:“姑姑，我们宫里有好几盆矮松都枯死了，庞嬷嬷打发我来这换两盆鸢尾。”
剩下的话她没说，但螺青已经听明白了。
还能有啥，花草房不肯换呗，没准还说了些不好听的。
这小宫女的眼圈还有点红没褪呢。
别看当值太监对着螺青一脸谄媚，那是因为她是太皇太后的人。
对着其他人，脸扬到天上去也不是没可能。
螺青在心里迅速的想了想，她虽然在长乐宫主要负责管理，不怎么近身伺候，但她对自家娘娘的心意还是摸的很准的。
虽然商家失势，可娘娘对德妃娘娘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明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心里还是怜惜她年纪小，之前还失去过一个孩子。
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帮了无妨。
于是她对当值太监道:“既然德妃娘娘要换鸢尾，就叫她跟我一起去挑吧。”
见当值太监想说什么，螺青又说:“就算总管回来，知道是长乐宫要选花木才开的温室的门，不会怪罪的。”
太皇太后都允许的给德妃换，你那点小心思就收起来吧。
太皇太后的名头自然好使，当值太监果然把推辞吞回去，带着螺青和翊坤宫的宫女去挑花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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