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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经尘封多年，却突然在这一年的秋天重现。少女时代的梦早就是遥不可及的泡沫，可依然难逃一见到光就立刻破碎的命运。
一直糊里糊涂没心没肺的人到结局亦曾有片刻清明，而始终清醒的人年少时也会遇到不管不顾的一见倾心。
九月初二夜。
夜色沉沉，星月无光。空气里是久未逢雨的干和不寻常的闷热。
人在室外待一会，衣裳从里衣到外衫都沾满了汗，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边，个个都像从水里刚捞上来，不得体极了。
但现如今没有人有心思管这些。
绛云宫灯火通明，宫人内监慌乱的跑来跑去，凌乱的呼喊声与绛云宫外禁卫训练有数的脚步声混在一起。
一盆盆清水端了进去，又变成血水端出来。
场景熟悉的仿佛一个轮回，蒋杉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两年前的翠微宫，但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惊魂不定的皇后。
当日一同在翠微宫守着难产的赵悯妃的张太后，已经在几个时辰之前悬梁自缢。
长宁宫的宫人哭喊着拍开长乐宫的门的时候，蒋杉只觉得不可思议，几度怀疑自己还沉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未曾清醒。
还是银朱及时反应过来，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娘娘！绛云宫的张淑仪可快要生了！”
“先……先不要惊动张淑仪，等等再缓缓和她说。”
蒋杉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住心神，接着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叫长宁宫报信的人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长宁宫来的是个小太监，脸色煞白，趴在地上的时候浑身都在打哆嗦，话也说的不清不楚。
大概意思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半夜长宁宫正殿突然喧闹起来，然后就是一个大宫女两眼通红的出来宣布太后娘娘没了，点了几个人要他们去各处报信，他正在门口，就被叫来了。
蒋杉本来正压着性子听，却在结尾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各处报信？都往哪去了？”
小太监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回答：“还……还有皇上、皇后……长安宫太后……绛、绛云宫淑、淑仪娘娘……”
“什么？！”
蒋杉立刻道：“立刻派人去绛云宫把人拦住！太医院今天值守的是谁？也叫过去！给张淑仪诊个脉！”
已经来不及了，派去绛云宫的太监刚到长乐宫门口，正好和绛云宫派来报信的人撞在一起，长乐宫门口登时乱成一团。
绛云宫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太皇太后娘娘，我们主子晕过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情全都撞在一起，蒋杉反而冷静下来了。
“慌什么，都别跟着裹乱，银朱，你带着螺青去长宁宫，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帮着收拾一下。王德福、藤黄，你们跟着我去绛云宫。”
虽然理论上是张太后地位更高，所谓卑不动尊，首要任务应该是先忙她的事，但如今还是活的人更要紧些。
银朱跟着她多年，能力毋庸置疑，再加上心思缜密的螺青，足够控制住那边的局势，而张淑仪这边……
绛云宫果然已经乱了起来，张玉珠受惊动了胎气，要生了。
好在稳婆和有经验的嬷嬷一直在绛云宫待命，立刻收拾了房间抬了进去，情况还不算太糟。
这还是皇后想起来的，自从张淑仪怀胎满了六个月，她就向蒋杉请命，选好合适的人，昼夜守在绛云宫。
“以免重蹈悯嫔和德妃的覆辙。”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蒋杉看了看情况，见要准备的东西已经备齐了，余下的就只有——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藤黄左右一看，随手指了个眼熟的小太监：“去看看，太医到哪儿了？”
小太监正欲飞奔而去，王德福却一头扎了进来，太医跟在他后面，气喘吁吁，帽子都是歪的，花白胡子上还沾了两片黄叶。
嬷嬷连忙扯着太医进去了，王德福脸色青白交加，小声对蒋杉道：
“娘娘，禁军在外面，领头的是那位纪大人，他说他不方便进妃嫔寝宫，请您出去一下，有要事禀报。”
蒋杉一惊，只觉得从张太后骤然离世开始，今夜处处都透着奇诡。
一阵夜风拂过，之前被汗打湿的衣服被风一吹，身上直发凉。
都这个时间了，宫门入夜即落锁，如非大事不得开，怎么还会有禁军？
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她刚刚穿过来，就遇上了先帝驾崩，首辅商陆私自调动禁军，控制住了整个京城，之后力推陈王上位……
商陆已是昨日黄花，几个儿子包括德妃生父都已经致仕，今日能在漏夜调动禁军的就只有——
皇帝。
发生什么了？
蒋杉暂且收回思绪，问王德福：“禁军？纪大人？”
王德福小声提醒：“是皇上身边那位，名字叫纪云旗。”
蒋杉想起来了，这个人之前跟着皇帝来过长乐宫，行刺事件他也在，和柏子越当庭横眉冷对，差点当场打了起来。
不过自前年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皇帝曾经无意中提过一句，纪云旗是去替他找一个要紧的亲眷去了。
总之，是个很得皇帝信任的人。
这点王德福感触应该更深，毕竟他和现在还在勤政殿伺候的泰瑞宝来往颇多，所以在这个明显不正常的状况下仍然敢替他通报。
蒋杉决定去见见这位纪大人。
纪云旗从前像个风流恣意的陌上少年郎，手里无论春夏秋冬永远拿着一把折扇，今夜却披甲执刀，潦草的行了一个礼。
之后就靠过来匆匆递上一物，蒋杉接过来一看，是皇帝的私印。
纪云旗压低声音道：“太皇太后，今夜外面在搜捕乱党，没想到宫里也出了岔子，正在处理，还请您下令，各宫都约束好自己的人，呆在宫里不要乱跑，以免节外生枝。”
想想又补上一句：“您别怕，皇上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蒋杉看了一眼王德福，王德福会意，跟两个禁军一起，传令去了。
纪云旗又道：“娘娘，这里靠近宫外，不太安全，臣护送您回长乐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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