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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妈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我自己还能活。”
两人下了楼，坐进车里，段沂却是始终没开车。
车厢里的人，都没有说话。
窗外月色正好，路边偶尔有散步回来的人，????聊几句，偶有小孩子拿着风车跑过，或者啪嗒啪嗒的跳绳，还有个小男孩手里拿着小铲子，被妈妈拎着，骂骂咧咧的回家。
“小的时候，她也对我挺好的。”许久，段沂盯着小男孩消失的那扇门，终于再次开口，“有求必应。”
谁的爸爸妈妈会忍心自己的孩子哭闹呢。
“之前也说过，她莫名其妙的就走了。那段时间，是我爸最穷的那段时间。”
世俗的，没有什么言不由衷，只不过就是最简单的，过不下去，便甩掉所有的累赘，继续笑着活下去。
段沂就是当年她的那个累赘。
“我们大三的时候，她乳腺癌，化疗开刀，人也老了不少。那个时候，夏夏，是她的……”他停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好听的词汇，“负担。”
于是，再次丢掉了负担。
把负担给了他这个累赘。
他妈妈，毫无疑问，是凉薄的，自私的，甚至没有血肉。
即便在自己临死的时候，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孤单的，独处。
她是真正的没有心。
“说实话，她今天拿出那个镯子的时候，我以为她稍微有点心。”他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有点点了吧。”
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硬没有同理心。
“或许，她只是不想麻烦你。”颜绒轻轻的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她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无法设身处地，她的家庭很幸福，虽然爸妈还是更爱对方一些，但是她这个恋爱的结晶也活的很快乐。
颜绒伸手抓过他垂在身侧的手，双手捧住，缓慢，而又尽可能地温和地开口：“你以后都会有我对不对？”
对吧。
段沂稍稍移了移位置，嗯了一声，低低的气音，没有精神。
“我想，再上去一趟。”他垂着头，整个人跟超市里的他完全不一样，也不过就是过了两三个小时，却像是过了好多年，精气神整个都颠覆掉，“你在下面等我，好不好？”
“好呀。”她凑过去，亲亲他薄薄的眼皮，“我等你下来。”
有些话，还是需要他们两个自己面对。
段沂上了楼。
按门铃的时候，屋内传来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慢慢的踢踢踏踏，大概是对方正在赶过来开门。
等了大约有一分多钟，门终于打开了。
他妈妈嘴唇发白，斜靠在门框上，头上满是虚汗。
段沂心里一紧，想伸手扶她，却被她侧了侧身，躲开了。
“我想了想，还是要拜托你一件事。”她强撑着精神，泛白的衣领，闷热的空气，紧张的气氛，都在生动形象的描绘着这一刻的情景。
“你说。”段沂见她没有意思将自己请进屋里，也不想自己搀扶，不再逼迫她，眼神交汇。
他妈妈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精神些，畏畏缩缩的：“夏夏……”
“我会好好照顾。”段沂打断她的话，“奶奶在照顾。”
她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似的：“你奶奶教育孩子，一向都教育的很好，交给她我也放心。”
段沂听得越发觉得窝火：“奶奶不是专门给你照顾孩子的！”
不知不觉间，声调提高不少，空荡荡的过道上回荡着他的吼声，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
她头低了低，光秃秃的脑袋上顶着的那顶帽子死气沉沉的，没精打采的被她扣在脑袋上。
“我欠你奶奶的，太多了。”她尽量让自己笑一笑，试图露出牙齿，但太累了，有点懒，“我的孩子，都是多亏了她。”
“她并不需要你的愧疚。”段沂冷着脸，“我上来就是问你，要不要帮你叫个护工。”
她摇摇头，左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右手扒着门框，头依靠在门上，虚弱无力：“睡一觉，就好了。”
执拗得很。
“那我住下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方都有短暂的停顿。
她像是受了惊似的往后缩了缩：“不用。不方便。”
又补充了句：“最近外面天气很好吧？”
段沂狐疑的看她，嗯了一声：“热得很，夏天气息很浓。”
“嗯，那就好。”
她停顿片刻，又问：“水煎包，还是很好吃的吧？”
也不知道说的哪家水煎包。
“应该吧。”
“那咸脑花，也是好吃的紧，楼下那家。”
他没吃过。
“我不知道。”
“应该是这样的。”她喘的有些厉害，尽量不让自己说话吞吞吐吐，“是这样的，都一样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而后，门啪的一声被合上。
她提都没有提，要见见夏夏的事。
他还想问她，要不要带夏夏来一趟，毕竟她妈妈时间不多。
可是她多绝情一个人啊，除了交给他奶奶她放心之外，连见面的资格都不给她。
连楼下水煎包都问了，也没多问一句夏夏怎么样。
怎么能这么绝情。
段沂把颜绒送回了家，转而上车，打算开车回她楼下。
颜绒粘着他，不让他自己去，乖乖的缩进车里：“走吧，我陪着你一起。”
于是，两个人待在他妈妈的公寓楼下，一整个晚上。
直到新的一天来临，街道有人开始活动，颜绒还在睡，段沂下车买了早餐，打算送到楼上去。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门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
他掀起门口垫子，拿出里面的备用钥匙，打开。
屋子里黑漆漆的。
窗帘被拉的密不透风，一丝光都未曾跑进来，她房间门大开，床上有一块凸起。
段沂把早餐放到桌上，意思性的敲了敲房间门，走进去，声音沙哑：“起床吧，买了你昨天想吃的水煎包。”
床上的人没动。
倏地，他眼神一凛，盯着床头柜上的药瓶看了好一会儿。
艾司唑仑片。
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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