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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周子阙仍旧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垂着脑袋，此刻的神色倒是和他大哥周子言一模一样。
萧澈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上不下，喉间顿时溢出一股腥味。
喉咙发涩，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他低哑的声音道：
“少主莫为了这等事生气，我本想自己解决码头一事，况且此事牵扯到那人，我不想给少主添麻烦。”
“闭嘴，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萧澈冷声道。
周子阙眼眸敛起一抹幽光，挑眉不解地答道，“子阙不知。”
“你不该替我做决定，什么时候，你的请求，我没有做到过？”萧澈黑眸里阴沉沉的，不见半点星光。
他转身，右手搭在周子阙的肩膀上，正色道：
“还有，你早已经是自由之身，没有人能干预你的决定，你也不需要再听谁的命令，更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你可知？”
周子阙抬眼对上萧澈那双一贯点缀着寒星的眼眸，此刻这双眼眸里的墨色褪去，清澈如水。
他的心不知为何在此刻突然被一根银针刺中，心里泛出了一股酸涩，忽而肩上一轻，转身看着萧澈渐行渐远的背影。
眼前的身影和四年前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时他被暗阁的人强行塞进马车里，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永远记得，那日的阳光刺眼极了，他浑身瘫软地被人从马车里拎了出来，丢在一座府邸前。
冰冷的青石板砖让他浑身颤抖起来，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的头顶落下。
“你就是周子阙？”
抬眸时，见到了一张淡漠的脸庞。
他本能地缩了下身子，不解地看着那人，眼里写满了防备。
“我叫萧澈，以后我就是你大哥。”
“大哥？不要，我有大哥。”他低低地反驳道。
却见那人忽而转身背对着他，再次回头时，眼睛染上了几分湿润，刚想笑话他，这么大的人了，还爱哭鼻子。
却听见了足以让他整个世界都崩塌的话。
“周子言死了，以后我就是你大哥。”
“不可能？”
“还有你从今天开始就是自由人了，不再是暗阁的人，也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命令，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萧澈冷声道。
但这些话却如惊雷般，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他自由了？
猛地抬眸望着那人。
“是，你身上的蛊毒也解了，但是你以后都不能练武了。”
周子阙死死地咬住下唇，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
他获得自由的代价，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废人，他苦练多年的功法就这样化为了乌有。
“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萧澈冷冷的声音让他渐渐镇定下来。
他瞪着通红的双眸，厉声道，“周家，我要整个周家。”
“好。”
那人答应得干脆，却一下子让周子阙怔住了，他眯眼道，“你知道是哪个周家？”
“自然。”
………
周子阙冷笑了几声，才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萧澈确实说到做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娘亲临终前的遗愿就这样就实现了。
对他和大哥来说比登天还难的事，而萧澈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权力，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可是这些都是萧澈欠大哥的，他不过是为了报恩。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断地说服自己，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选择，这一切都是为了周家。
而且，什么时候，他的事要他来做决定了。
他冷笑了几声，皱着眉头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目无焦点地望着灰茫茫的天际。
任由淅淅沥沥的夜雨沾湿衣衫，丝丝凉意直往他身体里钻。
大哥，子阙没有做错吧？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夜雨交杂这几个夏夜的惊雷，震得整个世界瑟瑟发抖。
扶云殿
萧澈刚换上干净的衣袍，就听见忍冬在殿外求见。
他压了压心里的烦躁，挥手让人进来，半靠在躺椅上，幽幽地闭着眼。
听到她说到少夫人故意将滚烫的茶汤倒在唐绾身上时，他猛地睁开眼眸，几步跃过屏风，匆匆往殿外走去。
看着自家少主飞奔的身影，留在殿内的忍冬和萧巳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唐绾捂着耳朵，将整个脑袋都缩进薄被里，却半分睡意都没有。
从今日林音音的表现看来，她今日的这番操作是成功迷惑住了她，但是林音音却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
她定会想尽办法送信给萧云瑾，向他确认唐绾已死的事，甚至会让萧云瑾去查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唐绾呵呵笑了几声，笑声里有得意的嘲讽。
好在她手握剧本，这京都到青州一趟快马加鞭，怎么也就得一个月。
可是半个月后，萧云瑾就要去西面打战了，身为一军主帅，定无暇顾及青州的境况。
三个月后，萧云瑾就会大获全胜，班师回京，被封了秦王。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要她继续迷惑林音音，好好在萧澈身边苟着，让林音音寻不到机会对她下手，然后在这四个月内寻个机会跑路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将脑袋从薄被里钻了出来，又呵呵笑了几声。
可笑声还未落地，忽而一道闪电在房内炸裂，眼前一亮，目光瞥见房内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吓得惊声尖叫，可她的尖叫声被紧随而来的轰鸣的雷声掩盖了。
下一瞬，一张寒玉般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唐绾险些骂出脏话，一双美目瞪得极大，不偏不倚地对上一双敛着寒星的凤眸。
唐绾：“……？！”（一种植物！）
“你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萧澈冷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唐绾喉间一阵滚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抬手拍了几下脸颊，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公子，我胆小，你别吓我。”
这时，跟着赶来的忍冬点亮了屋内的烛火。
顷刻间，萧澈瞧见了唐绾吓得煞白的小脸，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你受伤了？”萧澈别开目光，视线往下，凝在了她的手臂上，不等她回答，伸手掀开了她的袖口。
果真在一片莹白的手臂上，有一片格格不入的红。
唐绾错愕地眨了几下眼眸，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异常地灼热，她的脑海里不可遏止地出现上次那一幕。
上次就是这只手掌，被她死死地按在胸口上。
眼下他掌心的温度亦如那夜般，烧得她快要爆出火花来，就差没吐出血来。
她缩了下手，从他的手掌里挣扎出来，咬着嘴唇道，“没事，不要紧，过几日就好了。”
萧澈垂眸想了片刻，喉间禁不住溢出了一丝轻笑。
太好了，她受伤了，可他并没有出现以往的那种心绞痛，脑海里也没有那莫名其妙的画面。
是不是代表着，他和她的那种诡异的联系断了？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萧澈抬眸，唇边的轻笑一下子变作一抹冷笑。
可一对上女子带着怯意的脸颊，他刚刚漫上眼底的杀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
而眼前的女子脸颊绯红，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萧澈凝着她清澈的眼眸，瞧见她眸底似有尴尬和赧然之色，挑眉不解她为何面红耳赤，一副被他轻薄过的模样。
就在他疑惑之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浅的关门声。
萧澈立刻意识到些什么，往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
莫不是她以为，不，应该是她们都以为他今夜来，是想对她做些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身子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了，猛地往后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将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寝衣拢紧。
耳边就听见女子清脆如珠玉的声音。
“公子，要和我一起睡觉觉吗？”
唐绾将萧澈方才拽紧衣袍的动作看在眼里，当下就回过神来，嘴边噙着一抹魅惑的笑，往他的身边靠近几分，吐气如兰道。
温热的气息徐徐扫在萧澈的脸颊上。
他浑身僵硬，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一下子瞥见了她单薄的寝衣下微微隆起的部位，不由得呼吸一滞，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
只得急急起身，三两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因用力过大，那门又“砰”地一声砸了回来，又回弹开，正门板摇摇欲坠。
“公子，你怎么走了？打雷，我一个人害怕。”唐绾捏腔拔调地高声喊道，听见那脚步声走远，她才长长地出了几口气。
这萧澈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他不是不行吗？怎么大半夜跑她这里来，又是关心她的伤口，又是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还好她清楚地知道萧澈不行的事实，不然定得被他耍得失心疯。
而引嫣阁内的林音音，此刻心里纠结得就快要得失心疯了。
今夜她故意留下玉絮守夜，就是为了暗地里问问玉絮。
毕竟玉絮是唐绾的贴身丫鬟，陪着唐绾十几年，定能瞧出些她瞧不出的端倪。
她掀开帐幔，朝着外面的玉絮唤了句。
只见玉絮缓步跪坐在床边，垂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表、小姐，那人是……”她小声抽泣道。
“你觉得呢？”林音音眼眸暗淡，低声问道。
“奴婢不知，她明明是小姐的样子，但是她手臂上没有小姐的胎记，性子和说话也和小姐完全不一样。”玉絮愣了一瞬，坦言道。
一想到她可怜的小姐，她的心里就像是浸着苦水一样，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也不确定，玉絮要不你寻个机会私下里接近她，万一她真是表姐，那么眼下她定是误会了我们了，以为我顶替了她的位置。”
林音音也跪坐在玉絮的身前，微微颤抖的手掌牵着她的手，眼里是层层的水雾。
“小姐，你别哭，玉絮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府。
如那人真是小姐，小姐也定会理解、感谢您的。”玉絮用帕子轻轻地帮林音音拭去脸庞上的泪水。
“那你答应了吗？”林音音怯怯道。
玉絮重重地点点头，“好，如那人是小姐，我定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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