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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鹭将整个觉忘屯转了一个遍后,心中默默思酌。
她在还算完整的房子当中挑了一间最大的断庐,不远便是飞流而下的瀑布。虽然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但这座房舍算是屯子里最宽敞坚固的建筑了,也只有这里可以让一家六口人安安稳稳聚在一起生活。
食物什么的倒不缺乏,谷里尽是四季都结果的青芮树。青芮果是那种虽说并不是美味,但营养充足的果子,再加上一些可食的狸蛙、猬豚等小动物经常在附近活动,肉类也不用担忧。
唯一让彤鹭为难的是,火源在这个空?谷中很难找到。无法生火,也就意味着孩子们在这片潮湿阴寒区域里,健康难以保障。即便是鸟族人和鳍族人有着近似的体质,对湿气不怎么敏1感,但在东极瀑布这种环境下,也难免有些承受不了。这该怎么办呢?
她曾经试着用最后一块彩光石剩余的热量点燃砍来的细柴,但空?谷实在太过潮湿,细柴根本无法点燃。
眼看着孩子们只能吃着略带苦涩的青芮果,大女儿翦漫尚且能忍受,其他子女都噙着泪水勉强吞咽果子,尤其是小儿子羯羽哇哇大哭的样子,让彤鹭心如刀绞。她发誓一定要让子女们尽快吃上热腾腾的食物。
她给羯羽喂过奶,哄着五个孩子睡熟后,自己一人在觉忘谷中四处寻找,山脚下、断崖边、密林深处,甚至连接近瀑布的山壁上都搜寻过。偶然间她在离瀑布不远的山谷以北发现了个不大的水潭,水潭里游弋着一些通体发光的鱼,这种鱼只有一个巴掌大,在黑夜里闪着时而红时而银的光芒,而且身体两侧的鱼鳍尤其宽大,鱼头却很小,样子十分古怪。
彤鹭心下好奇,用磨尖杜杉树树枝制作的简易鱼叉叉了几条上来,看上去鱼身上没什么肉,但鱼腹中有两块能发光的胆状物,一块是红色,一块是银色。
她仗着胆子用1嘴分别舔了舔,红色的那块略感辛辣,而银色的那块刚碰到舌头,彤鹭便感觉口中像是被锐利的针尖猛刺了一下,然后就是痛彻整个嘴巴。她赶紧用水冲洗,好一阵才恢复如初。
彤鹭不敢再去碰那块银色物,可回想起刚才的痛楚,似乎像是被火焰烧到皮肤的感觉。想到此处,她不禁灵机一动,用宽大厚实的杜杉树叶包起几条这种小鱼,带回了断庐。
等转天孩子们醒来后,她将银色鱼胆取出,小心翼翼地拿到小儿子羯羽被火燎过的小手边。羯羽发现这东西靠近自己,顿时吓得哇哇大哭,受过伤的小手也紧紧缩成一团,好像怕再一次被燎到一般。
彤鹭这下终于悟到了一些端倪,看起来银色鱼胆兴许就是造出火种的源头。
她让孩子们帮忙捡回一些较为干燥的树枝草叶,试着用它们接触鱼胆,看能否有效果。但事与愿违,瀑布附近满是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植物草叶在长年累月的湿气侵蚀下,就算看上去干燥,但实际上都被一层水膜包裹,根本不可能造出火源。
或许是忽略了什么吗?彤鹭心有不甘,趁着白天的时候再次来到那处水潭,仔细观察这种鱼的习性,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就当她屏气凝神看着水潭时,突然从头上窜出一道黑影,吓了彤鹭一跳。原来是只一臂长的飞鸟一头扎进水潭,捕食这种小鱼。虽然小鱼惊得四散逃开,但那只不知名的大鸟还是一口捞到三四条鱼,衔在口中,腾空而起,飞向不远处的杜杉树林。
彤鹭一时兴起追了过去,看见飞鸟落在不算太高的杜杉树上,树枝间筑着一个六边形的精致小窝,窝里有两只幼鸟在等着它来喂食。
彤鹭本以为飞鸟会直接把捉来的小鱼喂到幼鸟嘴里,但让她惊奇的是,飞鸟把几只小鱼放在鸟窝外的树杈上,用尖喙将鱼腹中的一红一银两块鱼胆掏出来,红色鱼胆喂给了幼鸟,而银色鱼胆则放在鸟窝一边像是鸟粪的东西上。就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突然升腾出一股幽蓝色的光亮,转瞬即逝。飞鸟飞快将剩下的鱼身子放在鸟粪上,一下传出“刺啦”一声,虽说声音很轻微,但彤鹭立即听出是什么声音,那是生肉在火上燎烤发出的声音!她顿时眼前一亮,看来火源算是找到了!
按照自己意外发现的方法,她在杜杉树林中遍寻这种飞鸟的鸟巢,从里面搜集了不少鸟粪,带回断庐。
孩子们看见母亲找回很多鸟粪,一时间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彤鹭兴奋地告诉他们,大家很快就会有用火弄熟的肉吃了。
孩子们半信半疑,看彤鹭将搜集来的鸟粪累成一堆,让他们躲得远些,然后将数块银色鱼胆投到鸟粪堆上,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剧烈的“刺啦”声,好几片蓝色火焰燃起,足有一人多高,火苗直冲崖顶。孩子们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一阵后,随即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彤鹭让大女儿翦漫赶紧往火堆里扔些细碎的树枝木柴,让火焰别被瀑布的湿气浇灭。然后又把早已准备好用藤枝穿成的大块猬豚肉串放到火苗上翻烤。
猬豚肉在火上烤得滋滋直响,传出来的香气让孩子们口水直流。很快肉就烤熟了,彤鹭分给几个孩子们饱饱吃了一顿。看着孩子们吃着肉开心的样子,她十分欣慰,看起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就这样,一家人食物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住得更舒适。
断庐这种建筑虽然在超地世界的民间并不常见,一般只在依山而居的部族中应用,尤以噬族为多,而鸟族、麋源族的山区居民也有居住。彤鹭年少时曾与母亲颠沛流离,在鸟族北部夕暮平原以东的郁岑岭山区短暂住了一年多,那时住的便是断庐,所以如何修葺断庐房舍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按照鸟族人对断庐式房屋的建筑经验,依靠的山壁需平整光滑,角度向内略有倾斜是关键,恰好他们在觉忘屯选择的那间最大的断庐便是如此。只不过里面的房梁、山墙有些糟朽,需要更换新梁新料加固,另外房间里空空荡荡,也要有些基本的家具添置进去。于是彤鹭发动除了还未周岁的小儿子羯羽以外所有的孩子们,一起建设新家。
孩子们在母亲的鼓励下,干得热火朝天,能添砖的舔砖,能加瓦的加瓦。别看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甚至老四羯翊刚六岁出头,可毕竟都和母亲一起吃苦受累到这里,早已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孩儿了。
修葺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在彤鹭和孩子们一起换好新房梁后,断庐算是基本完成了修缮。最后彤鹭想着用什么方法能让这间房子减少一些湿气,毕竟断庐离瀑布很近,若是常年累月身处水气中,不光房子会被侵蚀,孩子们的身体也受不了。
于是她借鉴了那种飞鸟巢穴的经验,让老二老三一对双胞胎去谷中多找些大号的杜杉树树叶和鸟粪,将树叶用飞鸟鸟粪粘糊在整个断庐的外墙上,这样既可以阻挡湿气侵蚀,又可以防止取火时不小心发生火灾。
羯翱和羯翘领下妈妈交给的任务,答应一声妈妈注意安全的叮嘱,便干劲十足地去谷中寻找树叶和鸟粪了。
两个孩子一口气干了一整天,树叶和鸟粪取了不少,实在累得精疲力尽。正要收拾最后一批树叶和鸟粪回去时,羯翘忽然发现离杜杉树林不远的山谷对面,似乎有两个模糊身影一闪而过。
“二哥,好像有人在那……”羯翘向谷对面的山上一指。
羯翱一愣,“有人?羯翘,你累傻了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啊?”说着,他不自觉地顺着羯翘所指的方向望去,哪有什么人,只有山风刮过树林间的沙沙声回荡在幽寂空谷之中。
羯翘挠挠脑袋,想想也许是自己看走眼了,误把什么小动物看成了人,便也没在意,和二哥带着树叶和鸟粪回了断庐,向妈妈交了差,并未提起高大黑影的事。
断庐房舍几天后彻底修葺完毕,从外到内都焕然一新,颇有乌袤镇时家的温馨和安全感。
这是一家人真正当做家在此住下的第一晚,孩子们睡得都格外香甜,夜色中彤鹭看着自己睡熟的五个孩子,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希望他们能像这样平安快乐地成长。
但与此同时,她又不禁有些怅然,自己这样辛苦拉扯五个孩子,兴许有一天便会力不从心呢?要是丈夫翦覃还在世,应该能让自己的压力小些,我们这个家庭也算完整圆满了。可这个死鬼偏偏离开了人世,他怎么那么狠心撇下自己和五个孩子。
想到此处,彤鹭把脸埋进了双臂,无声无息中,眼里的泪水一双一对止不住地滚落脸颊,肩膀也轻轻颤抖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睡在旁边的大女儿翦漫揉揉眼睛,发现母亲的不对劲,嘤嘤问道。
彤鹭赶忙搌搌眼泪,强作欢颜地拍了拍翦漫,“妈妈没事,你去睡吧。”
翦漫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凑近彤鹭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妈妈,你哭了?是不是想念爸爸了?”
彤鹭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但还是努力忍住没在女儿面前失态,“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懂事,一定会夸奖你的。”
“妈妈,别伤心,你并不孤独,不是还有我,还有羯翱、羯翘、羯翊和羯羽我们几个吗?放心好了,我们今后都会照顾你的。”
这下彤鹭终于忍不住,抱住女儿呜呜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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