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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码本来就比人有吸引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所以第二天，当春晓伸长了脖子，终于等到自己的导师赵妍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充满喜悦的。
终于能做点程序员该做的事了，春晓想。
赵妍是个看上去很“程序员”的程序媛。
她三十岁左右，一头长发随意在脑后绑了个没什么造型的马尾，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男式冲锋衣，冲锋衣下，是高高隆起的肚子。
“妍姐，”春晓一边打量着自己这位导师，一边乖巧的站在人家的桌边等着接受安排。
“你就是袁春晓？”赵妍侧头看看春晓，问，“软件工程专业？读过别人的代码吗？”
读，当然是读过的。
不过......春晓眨眨眼。对方这不是想给自己安排个读代码的工作吧？虽然说通过读别人的代码，就像看例文一样，对提高写作能力是有些帮助的，可春晓真正喜欢的，还是自己写代码。
她这边犹豫，那边赵妍却误会了。
“没读过？”赵妍问，眉头眼看就要皱起来。
“读过的，”春晓只好点头，“老师带着做项目，也会安排交叉走读.....”
赵妍点头，“那好。等会儿你申请开通代码库权限。有一些老版本的代码，时间比较久了，很多人维护过。你好好看看，把缺少说明和注释的地方补充一下，空格括号那些不规范的修改一下。”
“要改bug吗？”春晓问。
“你能改得了？”赵妍笑了，“这个库里的代码至少都有四五年了。期间有问题就打补丁，现在的情况嘛，”她左右看了看，两手一摊，“就好像用积木胡乱堆积起来的高楼，万一你一个没改好......砰！”
“明白了吗？”
“额，”春晓脸色僵住。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问，“那为什么不干脆重构呢？”
赵妍看她想的挺多，直接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小姑娘坐下，这才凑近她说，“咱俩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规范化做好。不要提重构，这种事本来就费力不讨好，我现在也没有精力去做。”
可我有精力啊，春晓眼巴巴的看着她。
像是看出了春晓的意思，赵妍又露出笑容。然后她摇摇头，突然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做这行？”
“哪行？”春晓一怔，随即明白，“软件开发？”
她弯起眼睛，“因为喜欢呗。高中时候有个同学，自己在自学编程，帮老师写了一个统计分数的小软件，我觉得特别神奇。本来想学财务的，被这事影响，填志愿时候就填了软件工程。”
“能做自己喜欢的是很好。只不过，”赵妍说到这话锋一转，唇角便染上了苦笑，只是不易察觉，“女孩子做程序员，始终很难出头。”
“写代码和男女没有关系吧？”春晓本能的反驳，“我们班男生还经常让我给改bug呢，我相信自己能做好。”
当时她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
初入职场，一腔热情、一派天真，还有一身孤勇。
有那么一个瞬间，赵妍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不知不觉涌上来对这个年轻女孩的喜欢，以及期待。
申请开通了了代码库权限，春晓就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看代码。
这些代码确实年代久远了，到处可以看出来当时每个程序员个性化的喜好，也因此乱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些一大段代码里面好几个人的修改记录，却连一个注释也没有。春晓对照着流程图和文档一行一行的看，边看边记，整个人很快就沉浸在了一串串的字母和符号中。
“袁春晓！”正在这时，有一个声音破空而来。
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格外敏感的。春晓眯起眼睛循声望去，隔了两排工位的地方，一个陌生的男同事站在那里。见春晓发现了自己，他指着打印机很自然的说，“看看我打的东西出来没，帮忙拿过来。”
“好嘞！”春晓神色一顿，还是很快拿起打印机上的两页纸，笑着跑过去，递到那人手里。旁边有同事在接电话，她没有注意，一边往自己的工位走，一边默默琢磨着刚刚那段代码到底该加个行注释还是块注释，才更能加清楚明晰。
“哎，实习的妹子。”接电话的人一眼看到她，立刻伸手拦住。“我这儿会有事，麻烦帮忙去楼下拿个快递。”
“我？”春晓下意识的反问，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代码，却还是点头答应，转身出了门。
赵妍的目光落在女孩子纤细的背影上，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有心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周围不以为然的同事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新人打打杂，在所难免。
于是，从入职的第二天起，春晓就彻底开启了自己的便利贴生涯——哪里需要贴哪里，打印复印、点外卖、拿快递、去财务送票据，只有想不到，没有春晓同学做不到的。
春晓不开心，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回到学校就向余贝贝吐槽。
“我看你就是太好欺负了。”余贝贝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狡猾又阴险，“要是我啊，让我给他打印，我就给他调个乱七八糟的格式；要我给他订外卖，我就专挑又贵又难吃的订。反正打杂这事，本小姐就是这么不擅长，你们看着办吧。”
“吹牛吧你，”春晓扔给她一个白眼，“导师让你给接孩子，你倒是用这招啊。就会嘴上厉害。”
“哎，给你出主意你倒揭我短是吧，你个死没良心的。”
余贝贝说着扑上来，两人掐成一团。
等闹够了，春晓才靠在椅子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啊。”
“虽然我也很想静下心来看代码，但人家都是老员工，我能说什么？何况，他们写代码呢，被打断了也确实影响思路......”
“难道你的思路就可以随便被打断？”余贝贝反问，又嗤笑，“他们这样，还不是觉得你一个实习生无关紧要？”
她这样一说，春晓就更郁闷了，恨不得爬上床去打几个滚。可她知道，就算把床滚塌了也没用，回头一上班，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一点也不由着她自己。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忍耐。
隔了两天，春晓帮几个同事粘贴好出差的交通住宿发票，就拿去了财务部。她这几天没少跑财务部，倒是和财务部的小出纳混熟了。对方一看她来，就笑眯眯打招呼，“又来给你们部门那些小哥哥交票子啊？”
春晓点头。
“他们就懒吧，只知道让别人跑腿。”旁边的会计半开玩笑。
春晓只好解释说大家太忙了。至于她自己，其实她也有很多事要做，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而已。
正聊着，一回头，春晓的视线透过一旁财务部经理办公室敞开的门，落在正要往外走的男人身上。
今天他穿的是一套烟灰色西装。质地看起来像羊毛，有一点隐隐的暗纹。烟灰色挑人，如果穿不好，就会显得土气。偏偏眼前这人高挑挺拔，宽肩窄腰，就算逆着光看不清脸，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却还是扑面而来。
春晓怔了怔。
晏扬这时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事儿办完了吗？”他一甩头，“正好我要去找辉哥，一路吧。”说着就率先出了门。
春晓不好拒绝，于是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被人使唤了？”身旁的男人突然侧过头，挑着眉问。
“你怎么知道？”下意识的说完，春晓吐了吐舌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也还好。”
“嗯，”晏扬一本正经，“也算是人尽其才了。毕竟不是每个女生都能同时提十来份外卖的，这种天生的大力水手，埋没了可惜。”
他话音一落，春晓的脸就红了。不就是帮别人取外卖被他看见了吗，怎么就成了大力水手了呢？再说有这样漂亮可爱的大力水手吗？
“也不好拒绝。”她别扭的解释，“我能怎么办呀？”
晏扬低笑出声，“怎么办？凉拌。”
春晓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指节蹭了蹭鼻尖，微微低头凑近了些。“等会儿你就去行政部领一叠便利贴，”他说，“回去把你要做的工作一条条都写好，贴在显示器上面，越多越好，最好弄出来彩旗招展的效果。以后但凡有人找你做事，你尽管拖，反正他们不着急就等着好了，毕竟你有那么多事要做呢。”
“这样......能行吗？”春晓咬唇犹豫。
说实话，她不大敢得罪人。似乎觉得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不是自己这个实习生能得罪得起的。
晏扬打量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知道吗？”他唇角弯起，“职场也有食物链，而你现在就在最底端。所以如果想要避免被别的动物吃掉，最好能让自己扎嘴一点。”
说完，晏扬加快了脚步走向电梯，“自己慢慢琢磨吧，我还有其他事，就先不去你们部门了。”
春晓这才明白，他竟然是专门来和自己说这几句话的。大概自己的小白特征太明显了吧，她自嘲的笑笑，犹豫了半天，到底没去行政部，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就反复告诉她，在外面吃点小亏不要紧，只需要守住原则和底线就行了。现在这些打杂跑腿的事虽然让人烦躁，到底也没带来实质性的影响，让她去拒绝，春晓有些下不了决心。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促使她下决心的事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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