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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晓，”辉哥从背后走过，看到她，蹙着眉问，“流程模块的注释做完了吗？”
春晓摇头，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还差一点点。”
“哦，那做完哪个模块了？”辉哥又问。
这就尴尬了。春晓一句“哪个模块都没做完呢。”到了嘴边，有点不敢说出口，只好弯起眼睛笑，继续摇头。
看她这样子，辉哥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快一个星期了，一个模块的都没做完？袁春晓，那你都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打杂呗。
春晓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而且窦娥能喊冤，她却不能。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辉哥。我今晚就加班把流程模块做完，您看行吗？”
辉哥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他话锋一转又说，“春晓，我知道你热心，也想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但做事要分清主次，本职工作做好了再考虑其他的。”
春晓忙不迭的点头。
“对了，”辉哥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转了回来，“部门里所有实习生每两周一起做学习汇报，你得抓紧了，要是什么成绩都没有到时候可就难看了。”
“啊！”等人走了，春晓在内心里呐喊，郁闷得只想挠墙。
而她也终于意识到，她的时间和精力必须得用在刀刃上。要不然将来她要凭什么留下来？难道凭帮各位小哥哥订的外卖都很合他们胃口吗！
于是过了两天，平台开发组的直男程序员们慢慢发现，一喊就动的小实习生变了。
“春晓，帮忙拿个快递。”
“好的，德哥。等我把这段代码改完就去。”
“春晓，打印的表格帮我递一下。”
“没问题，超哥。我写完这段说明就来。”
......
“春晓，快递拿了吗？”
“哎呀，抱歉抱歉，我这忙完马上去。”
......
小实习生脸上一直带着歉意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也软软糯糯，实在不像是在故意找借口拒绝。于是直男程序员们不约而同的点头，“看我们组多忙，把个小姑娘都忙成了这样子。”
渐渐地，春晓的名字在办公室里响起的频率明显降了下来。除了导师赵妍和经理辉哥，其他人已经很少要求她做什么了。
“你这个办法不错，”和赵妍一起上卫生间的时候，她凑到春晓旁边咬耳朵，“有高人指点？”
“高人？”春晓想起那人颀长的背影，和他挑眉时眼角不经意的狡黠。
晏扬算是高人吗？也许吧，至少和她自己比起来肯定是的。
不过春晓还是忐忑，“会不会得罪人啊？”
“怕什么？”赵妍哼了一声，“你又没说不帮忙。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等，关你什么事？”
“再说了，就算你把所有打杂的事都做完了，如果学习汇报通不过，大家只会认为是你能力不行，不会有人替你说话的。”
春晓点头，心里却忍不住难过——明白赵妍说的是现实是一回事，不喜欢这现实里透出的冷漠，则是另外一回事。
但无论怎么样，春晓终于有了整块的时间可以专注的看代码。这本身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如果不是发现代码已经被修改过，而研发文档似乎并没有同步更新的话。
“妍姐，”就在春晓又一次发现代码实现的设计和研发文档怎么都对不上时，她不得不找到了自己的导师赵妍。
“我想问一下，写4.0版本文档的师兄还在公司吗？”
“4.0？”赵妍一边反问，一边打开了文档，然后抬手一指，“在啊，隔壁办公室的那位秃头大叔。”
“妍姐，”张鑫在一旁打岔，“隔壁办公室一屋子都是秃头大叔，你这样说春晓也不知道是谁啊？”
有人笑出声，也有人恼羞成怒，“谁年轻时候还没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似的。等着吧，再熬两年看看。”
“那么妍姐，”春晓在混乱中弯下腰，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小声说“我能找他帮个小忙吗？”
“你该不是发现文档没有同步更新，想让他来修改文档吧？”赵妍到底是从怀孕就被安排做这部分老代码的规范化，一听就明白了春晓的意思。
“这你就别想了。不说程序员没有谁喜欢写文档，就算他同意了，领导也不会同意的。”她说。
“可是如果不改文档，有的地方我很难确定代码是不是正确表达了设计意图。”春晓纤长的眉头皱起，“这样我怕我的注释本身就是错的。”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赵妍仰起头，推了推眼镜，“要不你找辉哥说说试试？不过我建议你别抱太大希望。”
果然如赵妍所料，孙辉不同意。
“老代码本来就产生不了多少收益，不过是看在那些没做版本升级的客户份儿上顺便维护着，如果再让一个研发工程师投入时间，那就不值得了。”他说。
终于明白自己正在努力做的其实是边缘的、辅助的，并不被领导重视的工作以后，袁春晓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然而放弃？必须不能够啊！
“投入一个研发工程师去改文档不值得，投入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总可以吧？”这样想着，春晓干脆自己动手，对照着代码去修改文档中不一致的地方，等改好了，一小段一小段发给隔壁的秃头大叔，然后陪着笑脸让人家帮忙看看改得对不对。
幸好这个版本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多，也幸好秃头大叔上个星期刚刚喜得二胎，现在正处于看谁都顺眼的阶段，这才让袁春晓磕磕绊绊的把文档改完了。
有了文档，注释自然也就容易多了。加了一晚上班，把整个版本的注释都添加好，春晓的心情就像刚打扫完脏乱差的房间，既舒畅又有成就感。
这同时也使她生出了无限勇气，去面对那个在4.0版本基础上进行了颠覆性重新设计的大版本——5.0版本。
然后春晓就被第一个模块死死卡在了那里。
“以南，”她看了一上午代码头晕眼花，找了个空拉着刘以南在楼梯间吐槽，“那写得叫一个天马行空。你知道我这个读代码的是什么感觉吗？”
春晓说着，无力的靠在墙上，“好像高高兴兴出门，却一不小心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这个迷宫没有路标，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转圈，好几次以为自己前途光明，等乐颠颠跑过去一看，却发现还是死路一条。”
“呵~”头顶传来以南的笑声，“现在发现难了？也不知道是谁，帮人改个bug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人家都快愁死了，你还笑？”春晓掐他胳膊，“友谊的小船呢，说翻就翻了？”
“没没没，”刘以南一边躲，一边把食指比到唇边，示意她小声点。
“要是实在难搞，不如你干脆转去做测试吧。我听说测试那边原本录用的实习生没来，正缺人呢。”他说。
春晓侧头瞪他，“你想让我做逃兵？不可能！”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脊挺得笔直，扔出来的话也铿锵有力，“不就是代码吗，我还看不懂了？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活，本姑娘我和它杠上了！”
5.0版本从架构设计到核心代码都是同一个人完成的，这个人是公司的技术大神，江湖人称“勋爷”。
春晓看着im上显示刘勋头像旁边的座机号码，犹豫着不敢打过去。
“勋爷还没有回你消息？”快下班的时候赵妍问。春晓摇头。
赵妍安慰她，“可能去开会了吧。虽然他只是应用开发那边的主管，可事实上从需求到代码评审，哪个会都要邀请他参加，所以也很忙的。”
“我明白，”春晓弯起眼睛，“我明天再找他吧。”
第二天上班，春晓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
“勋爷不会来这么早的。”靠在公交车的座椅里，刘以南哈欠连天，“困死了，怎么说你都不听，等着吧，一会儿准得扑个空。”
春晓不以为然，“那能怎么办？人家那么忙，我不去守株待兔，就有可能一天都找不到人，那我不是哭都没有地方哭了吗？”
“行行行，那你就去守着吧，祝你好运。”
刘以南说完，又打起瞌睡来。
春晓在公司楼下买了早餐，想了想，又多买了一份，八点四十准时守在了刘勋的工位旁。
差五分九点，同事们陆续来了。
有人走过春晓身边，目光落在香喷喷的鸡蛋灌饼上，却没有人和她说话。毕竟跨了一个项目组，大家并不熟，春晓也不在意，只是仰起小脸，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九点刚过，门口有繁杂的脚步声。
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的冲进来，“靠，老子白跑了，只晚了十秒，二十块钱就这样没了。”
“就是，迟到一秒就扣钱，那我下班晚走十分钟怎么不说奖励呢？咱们公司hr也太会算计了。”有人附和。
“咳咳，”旁边戴眼镜的男生轻咳了一声，朝着胖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春晓和那人一起看过去，胖子身后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身材不高，大概不足一米七，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除了头顶正中心闪着亮光，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们继续，发完牢骚好干活。”见大家看着自己，他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蛋灌饼说。
“勋爷，你是不用考勤，不能理解我们扣钱的那种心情啊。”胖子捶胸顿足，“二十块啊，能买四个鸡蛋灌饼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请把我的鸡蛋灌饼还给我！”
其他人哄堂大笑。
刘勋不屑的哼哼，“行了行了，就知道跟我比，哥通宵干的时候你还打酱油呢。”他懒得理这货，抬脚正想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漂亮亮，笑眯眯的小姑娘。小姑娘举着一个早餐袋，声音清亮的和他打招呼，“勋爷。”
刘勋怔了怔，左右看看，有些莫名其妙，“你找我？”
春晓使劲儿点头，把鸡蛋灌饼往前递了递，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那半个，“我是袁春晓，昨天给您留言了。这是顺便给您买的，要不，您帮帮忙，等会儿再吃一个？”
“我就算了。”刘勋越过她走到工位上，指了指身后的胖子，“给他，他刚损失了四个，得补补。”
众人又笑。
春晓只好把鸡蛋灌饼塞给胖子，回头正要和刘勋说正事，他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先去处理个问题，”扔下这句话，刘勋就冲出了门，只留给春晓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春晓呆了几秒钟，明白这一早上算是白忙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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