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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开发官网的是一家新成立的体检医院。和致微不一样，同辉并没有产品经理这个角色，所以需求是销售经理蒋洁直接去和客户谈的。
不知道这个过程中是怎么样沟通的，反正到春晓手里的需求文档只有一页纸，概括起来包括三点：风格像个体检医院，能预约体检，能查报告。
“还有呢？”春晓抖了抖手里这一页纸，眨巴着眼睛问蒋洁。
“没有了啊。”对方回答得理所当然。
春晓不可置信，“这也太粗放了吧？前台界面，后台界面分别要什么样，客户登入方式有哪些都没有明确，这要怎么开发？”
蒋洁见她这个样子，噗嗤笑了。
“我说妹妹，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开发一个官网，难道还要写几十页需求说明书？有写这个东西的功夫，拿着第一个版本去和客户确认，不好吗？”
是这样吗？那万一第一个版本和客户真正的需求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呢？
这几个月春晓跟着何禹没少翻来覆去的改代码。甚至有时候他们改来改去，又改回了最早的版本。春晓琢磨了许久，觉得主要原因就是客户需求澄清的不够，每个环节都在想当然。
就好像客户随便说一句“给我弄个喝水的东西”，销售一琢磨，喝水的不就是杯子吗，于是把这个当成需求告诉了项目经理。项目经理又一琢磨，咱这年龄天天红枣泡枸杞，热水是必须的，于是告诉开发做保温杯。开发自己喜欢膳魔师的杯子，接到需求赶紧比着那种风格做了一个，乐颠颠的交了上去。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基本搞定了，结果客户一看，立刻把保温杯摔了个粉碎，“老子要的是奶瓶，奶瓶懂不懂？”
所以春晓决定，交到自己手里的项目，必须不能犯这个错误。
这要是放在她刚进入职场的时候，也许就一派天真的提了出来。可毕竟实习和工作加起来半年多了，这种一说出口就得罪人的话，春晓想了想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比起批评家，她更想做个行动派，既然需求不明确，那就由她去明确好了。
“你说你要跟我一起去见客户？”蒋洁听见这话又是一惊。
“对呀，”春晓挂上自己的招牌式微笑，“说实话蒋姐姐，这是我第一次负责项目，所以我特别想把它做好......你就当是帮我忙吧，我只是想详细澄清一下需求，耽误不了客户多少时间的，拜托了。”
年龄小、长得嫩在职场上大多数时候很吃亏，主要就是领导觉得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何禹推荐春晓的时候，杜总那个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
但另外一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春晓现在做的这样，稍微的倚小卖小一下。
蒋洁最终还是同意带着她去拜访客户了。只是也把丑话说到了前面，“客户都很忙，不要抱太高期望。如果对方愿意配合澄清需求当然最好，万一不愿意，就按客户的意思办。”
话是这样说，可事在人为，只要有机会把需求尽量明确，春晓是一定要试试的。
约了几次，终于确定了客户的时间。春晓和蒋洁正要出门，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蒋洁家里来电话，她独居的母亲突发疾病被保姆送到了医院，需要她马上赶过去。
无奈之下，春晓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和客户沟通。
她本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却没想到开始态度还算不错的客户接过自己做好的《需求确认单》以后脸色就变了。
“权限怎么设置也要我确认？还有这个首页的内容，登录方式这些，”五十来岁的女客户眉心打结，“你们没给别的公司做过吗？人家怎么做的我们就怎么做，应该很简单吧，怎么到你这就这么麻烦？”
“不是这样的。每个公司的官网看起来也许差异不大，但后台规则并不一样，比如有的网站接受账号密码登录，有的则必须微信扫码，要根据自己的使用需求来设计......”春晓解释。
对方摊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原来是管后勤的，网站我也没搞过。要是我都会，就不用找你们了。”
春晓没想到会这样，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建议找网络管理员过来。
结果医院的网管是个刚从培训机构出来的学生，服务器运维倒是没问题，但说到网站有什么需求，他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
“要不就组织各部门讨论一下，看看大家有什么建议，您看行吗？”春晓看着自己在《需求确认单》上列出的四十几条需要确认的事项，觉得就算能先确认一半也算是有进步。
客户那边却不耐烦了。
“先按照你们的想法做出来一个吧，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没法确认。”她说。
春晓的性格中有执拗的一面，工作以后，她知道职场上很多事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已经有意在控制。但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时候就会忘了这一点。
所以一看客户这个态度，春晓就急了，连忙又解释说，“如果没有确认清楚就直接开始编码，很有可能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和您想要的根本不一样，那就需要再返工去改。这样不仅会浪费很多不必要的人力，对开发周期和成本可能也有很大影响......”
她为了这个项目，最近天天熬夜看书，已经把《软件项目管理》啃了一遍，所以春晓觉得自己关注成本和风险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而客户并不这样想。
“说白了，你们就是怕麻烦是吧？还是你经验不足，没有信心给我们把东西做好？”
她说着拉下脸来，“你回去告诉杜总，这个单子你们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就找别人，没必要再废话了。”
其实一开始见到春晓，客户对于同辉让这么一个小姑娘来负责就有些不满意。现在听春晓反复说需求不明确会带来什么后果，本能的就觉得这小姑娘不行，而且还没开始做就准备推卸责任了。
春晓简直欲哭无泪。
她耷拉着脑袋离开客户的办公室，刚走到楼下，就接到了蒋洁的电话。
“袁春晓，你还能不能行了？”蒋洁的口气很不客气，“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客户不同意就算了。你非得解释，现在好了，把客户得罪了，你说怎么办？”
春晓咬唇，“我已经给她道过歉了......她说让先做出一个东西来看看。”
“先做出一个东西？”蒋洁冷笑，“本来都可以直接签合同，现在可倒好......我家里一摊子事就够烦了，你还跑这给我添乱！袁春晓，咱先说好，就这一次，再有下次你自己去和老板解释吧！”
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春晓仰头看着阴的要滴出水来的天空，心里堵得厉害。她不明白，她只是想做好这个项目而已，有什么错？
也许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事都不顺。春晓本来已经坐上了公交车，可走了没几站，车突然坏了，一车人只好全部下去，重新等后面的车。偏偏这时候又开始下起雨来，而且下的还挺大，转眼之间天上地下就已经一片湿漉漉了。
这种天气车一向不好等，好不容易来了一辆，春晓这种长得娇娇小小，又没多少挤车经验的人根本就上不去，只能望车兴叹。
恰在这时，一辆白色路虎向公交站靠近，最后竟然停在了路边。春晓觉得这车眼熟，正歪着脖子去看车牌，车窗就放了下来，有人对她招手，“上来，袁春晓！”
“师兄！”尽管心情低落，春这晓一瞬间还是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她忍不住弯起唇角，朝着宴扬跑了过去。
宴扬见她这样，也笑了。
自从春晓离开致微，两人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面。他只能从她的朋友圈和有限的几次联络中，猜测她身体挺好，吃嘛嘛香。重新找到了工作，干得还不错。和小男朋友有时甜蜜有时闹别扭，甜蜜的时候乖巧可爱，闹别扭了就小脑袋一扬，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其实，宴扬还挺好奇她不理人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当路边那个小姑娘不经意的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宴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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