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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因为你不是笨蛋，那你现在给我保证，去了美妆行业，少说话，多做事，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意见收一收。这是工作，没人管你开不开心。不想干，就早点走人。你也别想着总去假装，假装自己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你也装不出来。你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接受所有变化，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时岚，在大客户战略部，大家都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有酒局从来不让你去，你说错话大家也一笑置之，你上班时候分享与工作无关的信息，同事们也陪着你笑。这些都是特别幸运，我也因为你的率真特别喜欢你。可是，所有的一切，从你到美妆行业之后，一定要结束。成为一颗好用的螺丝钉，这是在新行业安身立命的最好方式。
“还有，今天之内，你把你的朋友圈给我清干净。以后，上班时间，你不允许发任何一条朋友圈。那些吃吃喝喝玩玩的，你能不发就不发，最起码忍耐三个月。别给大家留下一种你一个大小姐永远特别闲的印象，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你喜欢的绘画，不准再和任何人提。为什么会有绘画作品？那都是因为你把时间砸进去了。这么多时间，不用来工作，用来画画，你说，是不是有问题？无论是谁，问你就是‘没有什么爱好，平时工作加班太累了，周末只想在家躺着’。都是打工人，千万别显得自己特别优雅。狼狈一点，才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明白吗？”
安姐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别光点头，说话。”
“嗯！我一定痛定思痛！我一定改过自新！”
面对安姐，我永远是信任的。
安姐被我气笑：“哎，真是没有人比你更会哄人的了。”
我嘿嘿地笑：“晚上请你吃饭！说吧，想吃什么，我时岚买单！”
安姐推开会议室的门：“还吃，快去把你朋友清理干净。明天赵晓雪肯定会找我们沟通未来的分工，记得，老实点！”
我除了点头，再无其他动作能表达我对安姐的感激。
晚上，安姐晃悠悠下楼时，我抱着那些安姐眼中的“垃圾”，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面。
姐夫从大老远就朝我们打招呼，临近了，姐夫指着我的大包小包笑着问：“时岚，你这是要打包走人？”
“她倒是想，我没让。”安姐习惯性地牵住了姐夫的手，语气随即变得小女人：“老公，我们今晚吃啥好吃的？”
“想吃啥吃啥，只要你想，老公管够！”姐夫的北京腔远比安姐强烈。
我感慨一声：“得，姐夫，那我就不在这吃狗粮了。安姐，明天见！”
我抱着一大堆东西，在路边打了辆车。上车后，我发觉出租车师傅一直在通过后视镜打量我。
下车时，师傅再也忍不住了，竟主动下车帮我开了车门。
“姑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现在公司都在裁员，你想开点，一定能过去的啊！”
看着出租车师傅忧心忡忡的神情，我也只能配合地笑：“嗯，谢谢师傅，我会加油的。”
出租车师傅对我的反应很是欣慰，又从车里拿了一个棉花糖塞给我：“这是我给我家女儿买的，送你一个。姑娘，开心点啊！人生就是不容易的！”
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的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师傅，您也一切顺利。”
看着出租车师傅远去，我继续转过身往小区里面走。
身后车灯闪烁，我回过头，是方明远的牧马人。
我往一旁让了让，方明远将车从我身旁开了过去。我无奈地笑，用闪光灯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新奇。
回到家里，沐浴过后，我一边敷面膜一边看朋友圈，惊讶地看到同样在互联网大公司工作的师兄的状态。
“一个月时间里，我经历了两次‘裁员’。10月，我还是pcg的负责人，部门设置了一场考核‘考试’，没过关即淘汰，业务线100多人淘汰了40多人。‘题超级难，没过关的人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似乎就是走了一段没有疑义的流程。拿到赔偿后，我办理了离职。11月，我入职ap，培训了7天，老板告诉我，因‘内部调整’，参加培训的20多人，全部被裁。大家都乖乖走了，作为补偿，ap给了我们每人一大箱方便面。对于互联网大厂来说，2021年的冬天有点冷。”
师兄在文后配了一张银装素裹的松树照片，底下点赞人不下五十人，唯独没人评论。
确实，人员缩减，是2021年互联网大厂的关键词。移动互联网崛起以来，互联网大厂稳坐塔尖，被视为年轻人求职的圣地，尽管这并非互联网行业第一次出现大规模裁员，但这一次震动，也终于让一些年轻人看到，互联网大厂光环背后，隐藏着的变化和不安。
作为互联网本地龙头公司的宝莱，在今年下半年，教育、游戏、本地生活、房产业务均被曝出裁员。8月，宝莱旗下教育产品8000人辅导老师团队一半被裁撤，“陪你学”等曾经的三大明星产品停止运营，到11月，已彻底放弃中小学业务。本地生活方面，甚至有地方“除了十来人的本地生活业务团队，被保留负责善后，其余100多人被限令2天内办理完离职手续”。11月30日晚，宝莱旗下的房产交易平台也突然通知部分北京新房销售员工裁员消息。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失去收入与去新团队相比，我竟然觉得我还算个幸运儿。
已是深夜十点，赵晓雪在工作软件上给我发来了信息。
“亲爱的，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我心一沉，立刻截图发给了安姐。
不等我描述背景，安姐已经显示在输入中：“群发的，我也收到了。”
“咋办？”我问。
“能咋办，快发表情包示好啊！”安姐给我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得到指令，赶忙回复赵晓雪：“晓雪大美女好呀，当然可以呀，随时等待女神呼唤！”
赵晓雪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好呢，谢谢亲爱的，明天我联系你哦。”
言多必失，我回复一个可爱的表情后，这段对话得以结束。
“我结束了，她说明天找我。”我发给安姐。
安姐回：“我也是。行了，快睡吧，没啥好想的。”
职场沉浮，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才让我如此动容。可是，认真想来，抱着“受害者心态”过日子的人，始终都是在空口吃苦瓜。李东乾已经决定弃车保帅，我的愤怒也只是来源于委屈与茫然。情绪是多么无用的东西啊，困在自己的道德标准里，去指责早已经溜之大吉的李东乾，于我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出了事，摔了跤，别怪路，也别怪自己，伤口再疼，都会好的。
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我坐在地毯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突然特别想念李安南。
前男友这种生物很奇怪，平日里被忙碌的工作淹没在文档里，等到夜深人静，尤其是脆弱的时刻，便冷不丁冒出来，成为心口的一根刺。
算起来，这是我和李安南分手的第二年了。
冷不丁地，我的脑海竟然浮现一个念头——“如果那时候嫁给李安南就好了”。
是啊，如果那时候，我答应嫁给李安南，也许我们已经有一个家了。也许，我可以撒着娇向李安南嘟着嘴抱怨，再等他大男人地表示“不开心就别干了，大不了我养你”。如果我还和李安南在一起，也许现在的我，也不会这么失落。想着想着，我点开了李安南的对话框。
“上海降温了，落地加衣服。”
这是李安南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停留在一年多以前，我决意回到中国的那天。
我们两个人相恋三年，最有默契的事情，便是分开以后，都放彼此一条生路。
深夜最忌思考问题，尤其是情感，我灌了一口红酒，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酒精在烦恼时刻，几乎等同于特效药。
我微醺着靠着抱枕，手机里工作软件弹出了方明远的信息。
“时岚，你好，冒昧打扰，请问是否方便向你借电脑充电线？”
我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已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五。
拼事业的男人真可怕，简直就是一条一往无前的河流，除了汹涌澎湃，压根没想过停止与后退。
“没问题。”我站起身，披上一件外套，从书柜里拿出了一盒全新的电脑充电线。
“谢谢你，我现在敲门拿，是否方便？”方明远问。
“方便。”我简洁回复。
方明远的敲门声很轻，本就站在门口的我，应声开门。他还是穿着白色羊毛衫，连腕表都没摘，碎发散在额头上，我一眼就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很显然，方明远回到家后一直在工作，根本都还没有考虑几点睡觉的事情。
我将全新的电脑充电线递给他，他略有些诧异。
我解释道：“我这个人容易丢三落四，所以多买了些放在家里。”
“‘些’是多少？”方明远居然接了我的话。
“买十份，打九五折。”我如实以告。独自回到上海生活后，我有一个特别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方法，就是永远给自己准备“备份”。比如说，数据线安卓版和苹果版要有4条以上，两个常用的包里各一条，办公室一条，家里一条。眼镜要有至少三副，包里一副，办公室一副，家里一副。卸妆霜还剩下一瓶500ml的时候，就要立刻入手第二罐。水乳至少有两套全新，矿泉水在家里至少五箱，牙具要有三套，洗衣液要有两大瓶以上。安姐曾说，靠着我这样的囤积方式，上海刮十天台风，我都可以安如泰山。
方明远的嘴角涌现一丝微笑，他点点头。
“我明天出差，等我回来以后，可以一起吃饭。”方明远竟主动提议。
我有些懵，明哲保身如方明远，怎么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和我一起吃饭？
未等我回答，方明远已经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透过他打开门的缝隙，我看到他的房间里，居然有一棵圣诞树。
我自觉好笑，忙碌的方明远，竟有折腾圣诞树的闲心。我将门关上，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
上海又下雪了，我收起红酒杯，做好了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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