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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你好我是时岚 > 第四章 绝处逢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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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之间,我踩着拖鞋走到阳台给绿植浇水。从阳台处往下看,我居然看到了方明远的牧马人驶出小区。

    我揉了揉眼睛,反复看了时钟,确实是早上六点半。

    优秀的人,果然是不用睡觉的。

    我转念想,这么想也不正确,毕竟,我也醒着。只是,我和方明远醒来的原因不同。方明远是在追逐希望,而我是在自我抢救。

    1930年,经济学家凯恩斯乐观地预估100年后的生活:每周只需工作15个小时。人类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何利用自由来消磨时光。如今,距离这个畅想的时间不到9年,每天三小时的工作制却遥远得宛如天方夜谭,所有的人都患上了“时间焦虑症”,一休息起来就没有安全感。

    来到宝莱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我就习惯了下班后主动加班。最近一个月,办公软件显示,我每天的工作时长平均为13.5个小时。一台随身携带的电脑,就是我的移动工位,二十四小时,必然是随叫随到。我也不止一次地感慨,回到上海,加入宝莱,与我之前在英国的工作相比,我无异于成了血汗工厂的一颗螺丝钉。可是,这时候,螺丝钉却突然被告知不再被急迫需要,螺丝钉又不自觉地开始恐慌。

    哎,只怪螺丝钉只是螺丝钉,掉在地上都不见得有人要把你捡起来。

    “安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夏紫薇她妈——夏雨荷?”我在除了电脑空无一物的工位上趴了六小时后,实在忍不住,歪过头去和一旁在敲键盘的安姐感叹了一句。

    安姐盯着电脑,看都没看我一眼:“此话怎讲?”

    “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但仍然感谢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我模仿着《还珠格格》里紫薇格格的语气,满脸哀怨。

    “候着吧,赵晓雪那边业务繁忙得很。你不是和我说,你问了你的学妹邱灵,说她去杭州了吗?”安姐打了个哈欠:“等她回来,且着呢。”

    我站起身,看着曾经热闹的大客户战略部工区,如今只剩下还没有被美妆行业认领的我与安姐还坐在原来的工位上,一时间,顿感寂寥。

    “安姐,你觉得咱们现在像不像《红楼梦》里的最后一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我扭了扭脖子,又捏了捏手臂,活像一个在公园锻炼的老年人。

    其实,大客户战略部被分到美妆行业的一共有五人,仅因为其他三人都在北京办公,所以与在上海办公的我与安姐不得见面。安姐给我们五人拉了一个工作群,原来的群名是“美妆组”,被我直接改成了“倒霉人在美妆”。

    在工作群里,另外三人也在时不时地互相确认着:

    “你现在有活干吗?”

    “完全没有。”

    “我也是,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装忙工具人。”

    “赵晓雪找你了吗?”

    “别提了,我正在为我的花呗和房贷担心。”

    我看着安姐关掉了我们工作群的对话框,侧过头,对我微微一笑:“马上下午三点了,我得赶在之前操作我的股票,挡人财路等于谋财害命。时岚,你要是实在无聊,你去问候一下周朗吧。

    我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提议。当一个曾经忙碌的人无聊下来的时候,你让她去分红豆和绿豆,都算是一种恩赐,更何况是去看望自己的老同事呢?

    我快乐地走到了电梯间,刚好碰到电梯门打开,周朗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周朗,你干吗呢?”我见周朗步履匆匆,便和他打招呼。

    “特别多事情,我回头和你说啊,我现在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周朗快步刷了工卡进了专用于开个人电话会议的私密电话亭。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除了叹气,没有其他任何事情能干:“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想着回到工位也不过是打扰安姐操作股票,我干脆去美妆行业所在的九层晃荡一番。

    由于每个行业的垂直属性特别强,找他们所在的工位也就轻而易举。比如说,3c行业的位置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手机还有最先进的vr设备,个护行业的位置上牙膏、纸巾、洗发水等数不胜数,食品行业的位置上堆满了各个品牌的零食,至于美妆行业,当然是桌上摆满了化妆镜与口红。

    而更为显眼的属于美妆行业的标志,是肉眼可见的,在灯光下,不少人的鼻子因为打了太多玻尿酸而显得透明。

    我的脑海中浮现3c行业的大哥们的啤酒肚与食品行业的同事们因为吃了太多自热火锅而长的痘痘,不得不说,这就是现实主义下的工伤。

    邱灵看到我,特别高兴地朝我挥了挥手,站起身,挽着我的手走到了茶水间。

    “时岚学姐,你什么时候把工位搬过来啊?到时候我来帮你!”邱灵上个月才本科毕业,能顺利入职宝莱,我也多少给了不少建议。不管是准备笔试的题库还是面试前的注意事项,我都事无巨细地帮了她不少。

    静言思之,职场是个圈,地球是个圆,平日里积攒的好心,在危急时刻,也许真的可以救自己于水火。

    人们常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玫瑰易枯萎,香味却能持续好一阵子。可归根到底,如果只是一个玫瑰花农,即使是处处给予,他们也用不上自己。施恩莫望报,反过来想,倒也不能太功利。

    “我还没和赵晓雪聊呢。邱灵,赵晓雪怎么突然跑到杭州去啦?”我有些好奇。

    邱灵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便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了:“我们美妆那边爆雷了。我们在做大牌日,战略计划都做好了,眼看着明天就要落地了,之前谈好的四十多位主播,突然不肯接了。”

    赵晓雪统筹的大牌日在宝莱内部的水花很大,创始人屡屡在大会上表彰赵晓雪敢想敢为,不仅从战略上提出了新思路,还在执行上身体力行。这个项目,最大的亮点就是请到了当今互联网直播生态下,美妆赛道最具有影响力的近百位主播,号称“百星联盟”。看内部宣传的势头,赵晓雪还要拿着这个项目为后期升职加薪做准备的,这个关键时刻出问题,怪不得她自己第一时间去了杭州。

    中国的四个一线城市,北上广深,都不是最具有互联网气息的城市。因天迈互联网公司的急速扩张,令杭州有了直播生态,进而有数不清的帅哥美女网红选择扎根杭州,进入了直播主播行列。他们靠着姣好的容貌与口才,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也积累了原始财富。

    无奈的是,这些主播,大多数都没有经过系统的培养,也没有较好的学历背景,更谈不上高端的行为素质。临阵放鸽子这种事情,每个执行层的人提起来都会觉得司空见惯。宝莱虽然在直播行业已经具有了极大的流量,可是,依旧无法对流量的主要贡献者——主播,作出强有力的管控。这也就是为什么,主播决定撂挑子,美妆行业的赵晓雪都会有些束手无策。

    “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吗?”我问邱灵。

    邱灵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在会议上听到有人和赵晓雪汇报这个情况,看着赵晓雪迅速订了高铁票,从上海去了杭州,我才猜测是因为这个事情。”

    我即刻会意。邱灵不过是一个刚入职的本科生,人际关系是否有搞清楚,现在都未可知,又何必问她知晓赵晓雪的想法呢?我当初让邱灵照顾安姐,也只是指望着她帮着安姐搬搬东西什么的,从未想过靠着她这个小丫头力挽狂澜啊。

    “时岚学姐,要不我去问问吧!”邱灵自告奋勇。

    我吓了一跳。我非常确定邱灵是真心想要为我解惑,可是,我也非常确定,只要她傻了吧唧去问赵晓雪,她大概率明天就可以滚蛋。如果赵晓雪知道是因为我,邱灵才在她最忙碌的时候打扰她,那我就可以和邱灵一起滚蛋。

    “不用哈,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连忙安抚她,找了个借口,走出了茶水间。

    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环境里,我已经为我的冲动吃了苦头,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被别人的好心坑一波。

    我径直坐电梯下了楼,恰好在电梯里碰到市场部的同事。他们一行五个人,都抱着电脑,挂着沉重的黑眼圈,眼神中却是有光的。他们兴致高昂地讨论着下一年的市场规划,我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有一种我自己的教授罢课了,学霸却已经开始预习明年课本的感觉。

    生活的无解就在于,每个人的痛苦都是真实的,相关,但又难以相通。

    出了电梯,我干脆在宝莱的园区里闲逛。宝莱所在的商务广场位于五角场市级副中心北部,由淞沪路、殷高路、闸殷路围合而成,规划地上建筑面积约90万平方米,有地标性摩天办公楼、超星级酒店,还有高品质国际化的生活社区和文化设施等,可容纳8万到10万居民和商务人士。今年夏天的时候,宝莱上海总部确定落在此处,自此,也成了一个新的地标。无数的出租车师傅一到凌晨两点就爱往这里跑,从而赶上“宝莱守夜人”的订单。

    “哟呵,这不是时岚吗?怎么?时岚小朋友,大客户战略不做了,改做城管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令我回过头去。

    倒霉,怎么会碰到了郑以牧!

    郑以牧是我刚来宝莱时的直属上级。作为李东乾的发小兄弟,他受李东乾之托,放弃了美国的高薪工作,飞回上海,入职宝莱,为李东乾组建大客户战略团队。作为回报,李东乾为郑以牧争取了可观的收入与和他平级的职位。虽然,旁人从系统上看到的是郑以牧与我同步汇报给李东乾,但是,实质上,我需直接向郑以牧负责。

    在我的认知里,郑以牧就是个管理层的大奇葩。

    他与方明远不一样,方明远素来是西装革履,而郑以牧则总是随意穿一身运动服,似乎这个会议开完,他就要去篮球场报到。开会时,郑以牧也极其随意,欢迎团队里所有人畅所欲言,只要大家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他不去衡量成功的概率,总是一点头就鼓励答应,美其名曰“相信团队”。而方明远则是出了名的有逻辑,所有的会议必须提前汇总好各方意见,持续提高会议效率,能早一分钟结束,绝对不听废话。我暗暗腹诽,1991年出生的方明远比1992年出生的郑以牧高一个职级,这就是原因。同样是年轻有为,一个让我敬佩,另一个人则让我避之不及。

    郑以牧当时手下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位男同事。每次熬夜通宵完,他都一定会买一大堆烧烤犒劳大家,搅得办公室乌烟瘴气。另外两位男同事很是信任他,唯郑以牧马首是瞻。我因看过郑以牧自己经手的项目案例,自然也是对他服气的,唯独不满他写在脸上的“男女有别”。

    曾经有一个重点项目,我们三人都跃跃欲试。两位男同事主动提出后,郑以牧特别爽快地给了他们机会,带着他们去见客户,事无巨细地盯着他们修改方案的每一个细节。而我,却被他一句“你就在这里待着整理一下材料”打发回家,目送他们三个大男人的车尾灯远去。为了这件事情,我没少和郑以牧闹不愉快。冲突最大的一次,我甚至直接冲到了郑以牧的面前,怒目而视,大骂他浑身上下都流着腐朽的封建主义的血。可惜,郑以牧根本就刀枪不进。他只是哂笑了一下,对我说:“时岚小朋友,你想要做这个项目,除非你不在我的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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