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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补充：“我只是负责了操盘，总方案是我当时的小组长定的，其他同事也都有帮忙。那一场能创下纪录，除了主观努力，也有运气的成分。”
“你的小组长是vincent郑？”康骏问。
“郑以牧。我不知道他的英文名。”我说。
“噢，那就是他，哈哈。”康骏提起郑以牧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嘉许，我没有追问，以免拿捏不好初次见面的分寸。
我转而吹捧起康骏来：“天迈的直播才是鼻祖，2016年5月，天迈推出的天迈直播平台，您亲自上场，创造了2小时成交额近5000万元的天迈记录，这才让所有人看到了直播的未来。”
天迈直播平台建立初期，面对着种种质疑，几乎招揽不到任何明星与网红合作。康骏为了稳定军心，当下决定亲自作为主播，售卖天迈自行开发的智能小程序。这个在外人看来充满了风险的方案，却在康骏的设计下，一战成名天下知。这次成功，也直接助力了康骏大步流星地推进项目的发展。我特意提起这个项目，就是赌一把不管过多久，最早期的成功总是最令人难忘。
不出所料，康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对我说：“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你愿意加入天迈，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一言既出，我便知道，这张跳槽的邀请函，我已经收入囊中。出于职级的差别，我不会直接汇报给康骏，可是，能被这样的一个能人认可，已然是一件幸事。
与康骏道别前，我主动提出加了康骏的联系方式。康骏很爽朗，没有拒绝。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平易近人，加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大佬和方明远如出一辙，朋友圈空空如也，头像也是座看不出是在哪个地方拍的山。
我们普通人，将朋友圈看做分享生活的出口，把社交软件当做娱乐分享的聊天工具。可是，对大佬们来说，所有的心事都不会公之于众。又或许，他们压根没什么心事想要让任何人知道。
坐在回上海的高铁上，我倚靠着车窗扪心自问，不管给我多少钱，我可能都做不到放弃分享欲。这么看来，我大概一辈子都成为不了成功人士。我正想着，天迈的录取邮件发到了我的邮箱，等待着我的回复。
天迈非常有诚意。除了涨薪百分之三十五以外，还一次性支付我在春节前离开宝莱损失的年终奖总数，并且额外给予一万元作为搬家费用。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申请天迈的员工宿舍，每个月仅需花费三百元，便可以拎包入住单人间。我回想着工作内容，也不算是太为难，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的苦闷总算是得以解脱了不少。
到达上海虹桥高铁站，我拎着包在地下停车场等待网约车。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喊了我的名字。
我定睛一看，瘪了瘪嘴，居然是仇烨。
仇烨把周朗坑走的事情，我都还没有找到机会帮周朗出气呢，这个大哥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我故意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没想到仇烨见到我却是格外得兴奋，他举起手大幅度地朝我打招呼：“时岚，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等我回答，他便自问自答：“时岚，你也出差啊？你们美妆行业是不是很忙？再忙也不可能比我们3c行业忙吧！?G？你叫车了没有？”
“叫了。”我不愿意搭理他。
仇烨凑近我：“那太好了！还是碰到老朋友好啊！我们3c行业不允许打车报销，只能坐地铁。有你就好了，我都不用坐地铁了。”
仇烨的脸皮之厚，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他根本就没有问我的意见，就死皮赖脸地说要与我一同回公司？
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报销。”
“哎呀！时岚，你说你，有钱就有钱，炫富干嘛呢？”仇烨穿着一件全黑色蓬松羽绒服，就像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黑煤球，他的兴致很高：“车牌号多少？”
我知道被仇烨蹭车这件事是逃不过了，只好看了眼手机屏幕，爱答不理地报上了车牌号。
一路上，仇烨表现得就像是付车费的人是他，厚脸皮搭顺风车的人是我。
他怡然自得地坐在车的后座，对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我指手画脚，满满的爹味：“时岚，你说你这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出差，也不叫个男同事陪着，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怎么办？?G？你去哪里出差？我听说你现在是罗心慈跟前的大红人，连s级大促三八活动都给你了咧！了不起！不愧是我们大客户战略部出去的人，就是能抢能打。”
仇烨说了一大串话，我连吭都不想吭一声，干脆装作闭目养神。
“你去美妆行业就好咯，不像我，来了3c行业。你不知道那个万厉锋，根本就是个恶棍！我们元旦假期，我带着我儿子在公园玩，他疯狂给我打电话，让我把数据给他。每天一大早都要开早会，五分钟之内没有已读他的消息，他就会在大群里面破口大骂！”仇烨又把话题引到了郑以牧身上：“时岚，郑以牧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我没有搭话，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佯装已经入睡的样子。
仇烨完全不需要我的回应，他自顾自地说：“郑以牧和创始人好像搭上线了。创始人点名让万厉锋给他分了一个特别难谈的3c客户。你知道是谁吗？是四季电器！好家伙！四季电器的吴总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谁去他那里谈判不得在酒桌上扒一层皮？偏偏万厉锋让郑以牧去找吴总结算去年的款项，这不是摆明了要赶郑以牧走么？不过，照我说啊，郑以牧也是自己性子拗。当初，李东乾说了要带他走，他偏不要。这下，吃苦头了吧。”
四季电器的吴总，这个人在行业里臭名昭著。手脚不干净，做事也不按照牌理出牌。他进驻宝莱直播平台，不过是想分一杯直播风口的羹，拿到宝莱对早期入驻商家的扶持资源，再拿着这些福利转过身去和天迈直播平台谈条件。只可惜，四季电器的做事方法虽然嚣张，但是，作为大家电类目的龙头，销量占了总类目的百分之三十，任是谁，都不敢得罪这个“祖宗”。以免，吴总一生气，将罪名推到某个宝莱员工身上，随意找个“对接不热情”的借口，就能让这个员工被宝莱辞退。
万厉锋手下的人一直都对吴总避之不及，也一直是由手段凌厉的万厉锋自己直接杀到四季家电吴总的酒桌上，大手一挥，以一当十来维持客情关系的。听到仇烨说郑以牧去接这个烫手山芋，我在心里真为他捏一把冷汗。
郑以牧去温哥华尚且想着我，我转念一想，或许，我可以向康骏举荐郑以牧也说不定呢。
仇烨叽叽歪歪了一路，我苦撑了三十分钟，总算是回到了宝莱公司。仇烨下了车，呼喊我一同进电梯间。我看着仇烨实在反胃，挥了挥手，谎称自己还有事，愣是在楼下又晃悠了十分钟，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回了电梯间。
等电梯的时候，我用手机给郑以牧发了条消息：“郑以牧，你在哪？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对话框里，郑以牧的头像下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没多久，他的信息就回复了过来：“嘿嘿，时岚小朋友，你这是一段时间不见我，就想我了？”
“你别瞎扯……”我打了四个字，刚好电梯门开了，我顺着人潮走了进去，摁下楼层后，站在电梯角落里准备继续回复郑以牧的消息。
电梯门关上后不久，我把消息编辑完毕，正准备发出去的时候，电梯突然骤降。我与电梯里的同事们瞬间失重，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电梯显示在五楼停住了。
我的一只手握着手机，越过身去，用另一只手迅速地按亮了所有的电梯楼层按键。在电梯里的另一个男生则摁下了“应急”键，等待着工作人员回应。
我环顾电梯里，含我在内，一共六个人。三男三女，都挂着宝莱的工牌。他们五个人看样子是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本来在电梯里说说笑笑，碰到这种突发事件，我们都彰显出了宝莱人的职业素养——感慨起再过十分钟就开各个行业的周会了，是不是应该先请个假。
应急按键迟迟没人响应，我立刻在公司的公开话题群里，发布了求救信息：“宝莱11号楼2号电梯骤降，现在停在5楼，电梯内有六个人，目测电梯内不是密封状态，可以正常呼吸，请工作人员尽快帮忙解决一下，我们还有各自的会议要开。”
我抬起头问在场的陌生的同事们：“你们手机都还有电么？”
“有，大不了就各自戴着耳机开会吧。”其中一个男生说。
我们六个人互相看看，哄堂大笑起来，双手都仅仅抓着电梯内的栏杆，自嘲地说：“太离谱了，都命悬一线了，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的数据看板还没有做完。”
我们说笑着，试图缓解着紧张的情绪，物业人员终于有了动静，声音从应急按键上方传了出来：“你们被困住啦？”
“对啊！电梯骤停了，你们快来看看。”其中一个女生回答。
“噢，你们在几号电梯啊？”物业人员问。
“二号电梯。”男生说。
“噢，五号电梯啊。”物业人员重复了一遍。
男生赶忙纠正他：“是二号电梯。”
“噢，他们在五号电梯。”物业人员仿佛在对身边的同事说话。
我们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大喊道：‘是！二！号！电！梯！”
物业人员总算是听明白了我们的正确位置，见怪不怪地安抚了一句“那你们站着别动啊”之后，就没了回应。
我们六个人都贴着电梯壁站着，我用一只手抓着手机，发现有物业人员回了我的消息，让我们耐心等待，已经在处理中了。
“咱们等等吧，估摸着应该快了。”我向另外五个人晃动了一下手机：“我看群里的人说，咱们这电梯好像不是第一次骤降了，只是之前没人困在里面，直接修理了一下而已。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都互相认识一下？”
我提议彼此自我介绍，在场的人也都笑了起来，依次报上了自己的部门和名字。我惊讶地发现，在电梯里困着的另外五个人里，有三个来自策略部门的同事我都在电话会议上打过交道。另外两个财务部门的同事，我们虽然没有交流过，但是我的工资单都是过他们的手审批的。除了我感到惊讶之外，他们五个人之间彼此也有联系。财务部门中的一个同事的老公与策略部门的一个女生是高中同学。
宝莱能有多大？在这个如陀螺般旋转的地方，我们被迫在电梯里按下了暂停键，这才发现，其实生活的奇妙，从来都在我们身边。
我们在电梯里故作轻松地聊着天，吐槽着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比如，今天中午食堂的排骨肉太少，纸巾盒里的纸巾没有放够。有个男生提议，让现场的我们拉个群，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我拿出手机，发现郑以牧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打开工作的沟通软件，有几个看了话题群的认识的同事纷纷私戳我，问我情况如何。其中，郑以牧更是夸张到发了四十多条消息。他一开始打的字，数量还挺多，是一句完整的问候“我看话题群说你困在电梯里了，你现在怎么样？情况还好吗？”到最后一句话，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个问号。
“我没事，在等物业来了。”我回复他。
“嗯，别怕。”郑以牧回我。
“还行。郑以牧，真挺巧的。你知道胡涵吧，就给我们审批工资的财务，她也在里面关着，哈哈！”我与郑以牧分享着电梯里的情况。
“别拿着手机了，双手紧紧抓着扶手！”郑以牧难得不与我嬉笑打闹。
我听话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听到外面传来了物业人员的声音。物业人员嘱咐了我们好几次不要走动后，从声响判断，他们拿着专业工具在想办法了。我们六个人不再交谈，都抿着嘴唇盯着电梯门缝。
大概五分钟后，电梯的门被工具撬开了。有光线投射进来的同时，我听到了郑以牧的声音：“时岚，时岚在里面吗？”
“郑以牧？”我大声问。
“没事了哈，别怕！”郑以牧说。
“嗯，好。”我高声回应。
糟糕的是，我们发现此时电梯停在了五层与六层之间。物业人员搬来了梯子，示意我们弯着腰，顺着梯子爬到五楼。
电梯内的男生们非常有绅士风度，一致说“女生先走”。财务部门的两个女生小心翼翼地爬着楼梯到达地面后，策略部门的男生喊我：“时岚，你小心点。”
“嗯，好。”我弯着腰，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平底鞋，抓住了梯子的顶部，谨慎地一步步往下爬。受制于电梯开得缝隙过窄，每爬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往下爬的过程中，物业人员都围成一圈，保护着我。我壮着胆子踩牢每一步，终于回到了地面。
郑以牧将我拉到了一旁，他的脸红扑扑的，递给我一瓶已经拧开了的矿泉水。
“没事的，别怕，喝点水。”郑以牧难得对我这么细声细语。
我喝了一口水，物业人员负责人走上前来向我道歉。郑以牧代我搭腔：“这些事情等下再说吧，让她先休息一下。”
我抬起头看郑以牧，他的眉头还皱着，想了想，蹦出了一句：“走吧，大难不死，我带你买彩票去？”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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