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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简欢结束了《蜕变》的录制,在拍摄工作进行了大半个月后,她向台里递交了停止录制的申请。

    不是暂停,而是永久停止。

    这一决定代表着这栏目不会再继续换嘉宾,也不会播出,前期的投入也完全打了水漂。

    当天下午,简欢先被她哥训了一顿。

    简欢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哥这么生气了。

    上一次,应该是她高中时网恋,逃课去外地见网友。她才到了火车站,便被她哥拎了回去,简铭找到她的时候,眼睛几乎是红的。

    然后,便是现在。

    简铭沉着脸,好几次要开口都没有,像是在调节自己的情绪,许久才问:“你是怎么想的,把工作当儿戏吗?”

    “我没有。”

    “你没有?”简铭极少连名带姓叫她,这会儿他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简欢,你没有?你没有怎么忽然结束录制?《蜕变》虽然是小成本,但这半个月的拍摄,投入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成本,就这样打水漂?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怎么办?还有,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也和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做好。现在呢?二话不说结束了拍摄,擅作主张。”

    “我觉得刘小影不适合这个节目的拍摄。”

    “不适合,就换个嘉宾!还有,你做了这么多年编导,你也应该知道,有时候一些意外能够显得真实!才能够吸引眼球,观众也喜欢看!你就这样,说放弃就放弃?这是你工作的第四年了,先前你的节目夭折了多少次,我都不认为你做错什么,毕竟都是因为不可控的因素,而现在完全是人为的,你遇到一点困难就不拍,永远都摆脱不了关系户的名号!”

    简欢也来气:“我算什么关系户?你对我比对谁都严格!我算什么关系户?别的编导你会这样叫到办公室来骂吗?不会,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我做得不够好就是我的错,而我做得好,大家都觉得我是应该,因为我是副台长的妹妹!我不拍就是不拍,这个节目,我永远都不会再拍!”

    简铭呼吸一窒,正要说话,简欢接下来的话已经完全将他堵住。

    “你也不用想着这个事怎么说服众人,怎么才能维持你副台长的威严。上午台长已经将我叫过去了,我和他承诺了,《搜索》如果在第二十期节目之前,没有一期收视率能够超越第二期节目,《搜索》就永久性停播,我也辞职,离开西余电视台!”

    简铭没想到,简欢背着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又气又急:“你……你以为超越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吗?现在电视节目多难做,真人秀综艺都很少能达到这个成绩!”

    “反正大家都觉得我的关系户,扶不上墙的烂泥。《蜕变》半路放弃,多少人在看着我的笑话。他们爱看就看好了!反正,《搜索》我一定会做好,做不好,我也没什么脸再继续待下去。”

    简欢雄赳赳气昂昂出了他哥办公室,腰板挺得笔直。

    刚回到办公室,欧阳画就凑了过来:“欢姐,听说你说《搜索》收视率不超越第二期你就要辞职吗?”

    “连你都知道,那看来台里已经传遍了。”简欢原先的气焰已经完全消失,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拿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我干啥呢我!早上我给台长说得火大,就口不择言!”

    “哎呀,欢姐,我就说你了,不能冲动!《蜕变》咱们还可以找嘉宾,你就不该贸贸然说不拍!不拍就不拍了,你脾气一上来,还在台长面前乱说什么呢!”

    简欢猛地从沙发上翻起来:“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输了,我一定要破记录!我不能让人看笑话。”

    甩下“不破收视就离职”的确是简欢一时意气。

    但结束《蜕变》的拍摄,简欢却是经过深思熟虑。

    那个晚上,找到刘小影后,简欢才发现,这个“蜕变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从贫困乡村来到城市上学的孩子,需要适应的不仅是教学方式,还需要去适应生活,他们被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学习和生活还被放在镜头下无限放大,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刘小影坦言,其实来到第一天就后悔了,她这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哭。

    可是她不敢说,因为她与简欢签了合同,虽然她只是一个中学生,但也知道毁约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要接受惩罚的,所以她一直忍耐着。

    离校出走,实在是因为太想家了,太想念原来的学校了。

    刘小影到了海边,发泄了一番之后,心绪已经平静,不忘和简欢解释:“姐姐,我以后都不会跑了,我会好好学完这一学期的。这次,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是眼睛圆而湿润,像小鹿一样。

    简欢在她的注视下叹了口气:“节目不拍了,你想回家,咱们就回去吧!”

    却没想刘小影慌了,急了:“不不不,不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拍,我答应以后不乱跑,不让人担心,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不,我说的是,咱们拍摄结束了,协议也作废,明天你就可以回家,回到原来的学校。”

    简欢说完,发现不止刘小影,奚辞也在看着自己。

    从她在奚辞肩膀上醒来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简欢还以为她自己靠着他把他肩膀靠僵了,十分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叫醒我?就这么僵着让我睡呀!”

    没想到问完后,奚辞似乎更尴尬,也没说话,低着头走开了。

    从沙滩到车的距离就那么长,奚辞还要与她错开来,这会儿听见她这么说,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

    简欢扬了扬下巴:“怎么的?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为搏眼球不折手段!为求收视毫无人性的人?”

    奚辞难得开了玩笑:“难道你不是?”

    简欢被他这一反问,不禁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了拷问,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好吧,我承认我是这样的人。可是,你就不允许我难得有点人情味吗?”

    简欢假意生气,径自往车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却听到奚辞说:“不是。”

    “什么?”

    “我说,我原先也以为你是那样的人,可是我发现,你不是。”他站在月光下,影子修长:“你是善良的,也是美好的。”

    他的话很轻,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入她的耳畔。

    简欢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比远处的涛声还要澎湃,还要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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