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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搜索》在周六晚上黄金档照常播出，正是简欢精心策划的“神秘嘉宾”。

    这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整个西余市都被笼罩在暴雨的阴霾中，天气预报挂起了暴雨红色预警信号，让市民停止户外作业和外出，这对电视台来说，倒是好事。

    出门的人少了，看电视的人自然就多了——即便很多人只是开着电视当背景音，刚玩游戏的玩游戏，该刷小视频的刷小视频。

    简欢是在七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给奚辞打了电话。

    这些天，两人一直没有见面，电话倒是没有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简欢就开始给奚辞打电话，聊的话题也是天马行空，从枫县的学校到西余的公园，偶尔简欢还会吐槽起让她操心的同事。

    大多是简欢在说，奚辞在听，他不是很好的演讲者，却是非常好的听众，简欢说什么，他都极其认真地听着，好像她聊的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国家大事。

    偶尔也会提上那么一两句，比如在她说到馨叶的时候，奚辞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打断她：“下次，你能帮我要上一张馨叶的签名照吗？”

    简欢的声音瞬间就淡了，“哦”了一声，没说话。

    奚辞也不知她怎么就不开心了，可想好自己答应了陈明非，还是厚着脸皮说：“陈明非很喜欢馨叶，拜托了好几次。”

    简欢一听是陈明非要的，心头那口闷气也没有了，想想自己刚刚的态度未免太明显，又补充道：“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可以弄个十张八张，就是馨叶不爱拍照，她的照片都是一个表情。”

    一天一个电话的习惯，就这么保留了下来，持续了好些天。

    她的来电时间一般都在七点左右，这一天，一直拖到了七点五十，奚辞还有些心焦，看到手机上闪烁着她的名字，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还记得吗？我说了，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奚辞记得，且一直在惦记着这事，只是简欢没有再提起，他也不好主动问。

    “你先打开西余卫视，《搜索》马上开播了。”

    其实，那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可对奚辞来说，却显得无比漫长。

    电话没有挂，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奚辞几乎能够听见她的呼吸，由轻盈变得急促，有些许紧张：“先挂了，你看完再说。”这是第一次，她连再见都没有说。

    奚辞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到了屏幕上。

    奚辞家没有电视，客厅电视背景墙被改成了落地大书柜，所以他看节目，还是用的电脑，缩小的窗口，企划书与它并列。

    与此同时，简欢正坐在家里的客厅看着电视，简铭难得也在家，一家人都坐在了电视前。

    落座前，她听到单遥问：“谁啊？男朋友？”

    简欢下意识扭头看他哥，简铭也在看她。

    “就是朋友。”

    直到《搜索》的制作并不怎么精良的片头跃入眼帘，馨叶出现在了镜头前，简欢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片子是她审的，旁白改了好几次她都不满意，剪辑后她还让后期改又改，改得后期一看见她就绕道走。

    简欢心里是忐忑的，她不知道，奚辞会不会喜欢。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似乎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

    她几乎就没有这样费劲心思去讨一个人的欢心。

    她内心风起云涌，可在家人面前还是没有泄露出半点，眼睛盯着屏幕。

    窗外的雨仍旧在下，雷声轰隆，简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的心慢慢地沉下去，手忙脚乱要去调电视，触碰到遥控器才发现，她的手在发抖，不知是慌乱，还是愤怒。

    “欢欢，你怎么了？”

    简欢听到她嫂子的声音，可她没理会，直接起身掏出手机给欧阳画打电话，她从不说粗口，但这一次真的忍不住，也顾不上祖国的花朵简单也在场，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这怎么回事？他妈的播的是什么东西！”

    可她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简铭拿过去，简欢看着简铭和欧阳画说“这事我来处理”，忽然就怔住了。

    寒气从她心底升腾而起，迅速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简铭还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他将手机还给简欢的时候，刚好有微\/信进来。

    是奚辞发来的。

    【奚辞：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只是短短的一句，简欢却像被雷劈中一般，久久没有回复。

    她的内心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烧得她口干舌燥，烧得她的理智飞灰湮灭。

    她几乎是对着简铭吼出来的：“你做了什么？”

    简铭没有想到，她的情绪会这么激动，微微皱了眉，手搭上了妹妹的肩膀：“简欢，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简欢迅速地后退了两步，简铭的手就这么生硬而突兀地搭在了半空中。

    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了，单遥和简单也回了房间，诺大的客厅只剩下兄妹两人，显得空荡又冷清。

    简欢再一次问：“你做了什么？”

    这应该是简欢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哥说话——没有撒娇，没有胡搅蛮缠，没有畏畏缩缩，也没有愤怒与质问。

    她随着单遥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声“咔哒”，慢慢地冷静下来，所有的愤怒和不解都在这一刻平息下来，成了萦绕在胸口的一股气，她觉得憋得慌。

    她只想知道，简铭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铭很高，刚过完四十岁生日的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身上带着年轻人所没有的成熟与稳重，穿着家居服的他并没有什么压迫感，看起来就像个宠爱孩子没有什么威严的父亲。

    可简欢知道，不是这样的。

    只要与工作挂钩，他便是严肃的上司：“我做了什么？我倒是想问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你在台上面前说的话？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就是儿戏？节目说不录就不录，剪好的节目，说替换就替换？作为媒体人，你有没有一点职业的敏感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期收视还不破，你就要走人！”

    简欢心中的火，再一次烧起来，“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所以呢？你就要替换我的内容？你怎么就知道，你说的是对的，而我就是错的呢！这是我的节目，为什么不让我做主，为什么要插手我的工作！”

    简铭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妹妹，失望溢于言表：“播出的那一版，也是你过了两次的！我只是纠正的错误判断而已！”

    “你凭什么觉得我做得不好？凭什么插手我的工作？如果你不认同，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搞这些小动作？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吗？我做的就是错的吗？就算达不到收视率又怎样，就算离职又怎样？我能够为我的自己做主！”

    “你这是不负责任！你与台长这个对赌本身就是玩笑，就是不负责任的做法！你可以决定你自己，可你的团队怎么办？你一走，他们怎么办？为什么你的助理会听我的话，不是因为我是副台长，而是她知道你这样做不对，所以听我的，及时止损，是在挽救你！”

    像是验证简铭的话一般，简欢的手机再次响起。

    微\/信信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传达的都是同一个消息：《搜索》再次走了狗\/屎运，收视率再次破1，虽没突破第二期，但也追了个平。

    简欢看着满屏的祝贺与恭喜，五内俱焚，却无处可宣泄，她将自己扔进了沙发中，半晌没有说话。

    她点开了奚辞的头像，编辑了好几次回复，最后逐字删去。

    她用手挡住了脸，心情有些复杂，分不清是被背叛的难过，被不信任的愤怒，抑或是无心伤害后的愧疚。

    她沉默地坐在那，看得简铭有些胆战心惊，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父母恩爱却不靠谱，常年当甩手掌柜，简铭习惯了当哥又当爹，明明是宠爱却还要维持着哥哥的威严，看着妹妹在灯下阴沉的神色，简铭有些慌，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欢，哥这是……”

    可简欢头也没抬，冷冷地打断他：“请你暂时先别和我说话。”

    她客气而疏离，将简铭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