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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搜索》播放至四分之一，还未进广告，简欢便察觉到不对劲。

    本期节目虽是以“爱笑的男孩”为素材，命名为“神秘嘉宾”，但自始至终，简欢都不曾透露过“看笑的男孩”的生活与工作，只是跟随摄像头走过他去过的地方，采访枫县的学校以及被奚辞帮助过的学生时，也做了变音处理，没有让“小奚校长”与“奚先生”等称呼在节目中出现。

    简欢做这一期节目，是想让大家看到“看书的男孩”的如何励志成为社会精英，又如何回馈社会，本意还是希望大家关注贫困地区的教育问题，同时节目的最后也放大了“看书的男孩”的家乡梧桐县的风光，希望能够以此带动旅游，从而促进梧桐县的经济。

    但这并不是节目的最初版本。

    在此之前，简欢是准备做另一个版本的，节目的落点并非在“助学”和“贫困乡村教育”，而是在“看书的男孩”，毕竟《搜索》就是一档寻人节目。

    最初的版本，虽然也在提倡助学，也宣传了梧桐镇，但更像是一部纪录片，拍摄了简欢如何辛苦地找寻“看书的男孩”，几经坎坷被拒绝后，节目组偶尔发现“看书的男孩”不仅一路拿着奖学金成为了国家栋梁，还是个宝藏男孩，默默地做着公益，奉献自我。

    这个版本，虽然奚辞也未曾接受采访，但是在画面中，有周晔曾经拍摄的影像资料，栏目组虽会为奚辞打码，仍旧可以看得出身姿挺拔，而对于奚辞的工作，节目组也没有做特殊处理，仅为一些地名以及公司名称打了码，熟悉的人一看，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奚辞。

    “看书的男孩”才是节目的重点。

    简欢甚至想在节目的最后，去说服奚辞接受采访，露个脸，那么，这一期节目不爆也很难。

    可最终，简欢还是放弃了，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

    明明她接近他的别有用心，可最后，她去全盘推翻了自己的摆好的沙盘。

    她想的是，等到这期节目播放完了，她再同他坦陈所有。

    可没想到，最后，被简铭一把拍了个粉碎。

    她几乎不用猜，便知道是谁将她卖了——馨叶只是主持，周晔只管摄像，灯光和后期也可以排除嫌疑，而编导助理欧阳画，正是统筹所有资源和衔接各种播出事宜。

    在最开始，她改变主意的时候，欧阳画已经反对过，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阳奉阴违，替换了片子。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节目又取得了什么成绩，欧阳画与简铭的所作所为，都令她心寒。

    客厅的灯已经暗了下来，简铭离开了，名曰让简欢“冷静冷静”。

    她坐在沙发上，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愤怒再一次卷土重来，气得她几乎耳鸣。

    手机仍旧响个不停，而奚辞的对话框，仍旧停留在那一句。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搜索》虽是周六黄金档播出，但周六晚上成年人基本都外出约会聚会，连小学生和初中生都要忙中偷闲去休闲一番，剩下的死宅则与网络为伴，除去与网络脱轨的老人和没有手机的儿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去看电视。

    可电视仍旧是每个家庭装修中必不可少的，即使它们使用的几率很低，仍旧没有被淘汰，成了一个背景音乐播放器和不怎么好看的装饰品。

    在这个电视式微的时代，西余电视台的节目收视常年呈现低迷状态，《搜索》收视的突破，不是必然，还是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所在。

    简欢虽对“神秘嘉宾”寄予了厚望，其实心底也是没底，节目播出前还在惴惴不安。

    或许是这场暴雨将外出的人都圈在家中，或许是最近的网络呈现太多的负能量，或许是“看书的男孩”曾经火遍西余至今还有粉丝残留，《搜索》在经历好几次收视下滑后，终于再一次绽放光彩，第二次收视破1。

    西余电视台几个工作群都在沸腾，好几个会来事的，已经@了好几次简欢，让她发红包。

    而《搜索》栏目组的小群，却是寂静的，除了馨叶在节目开播后问了一句“又替换成之前的版本吗”之外，一直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的群向来热闹，这么冷清，倒显得反常。

    简欢知道这异常的沉默是为何——就在刚刚，她将欧阳画踢了出群，

    欧阳画是她的小师妹，进台后一直跟着她，虽然有些咋呼，毛毛躁躁，但在工作上还算认真，也不怕苦不怕累，一直都跟着她，她做倒了好几个节目，她都没有另攀高枝。简欢这人护短，虽然表面对欧阳画很嫌弃，内心还是将她当成自己人，对她偏爱有加，有一次因为资源分配问题，欧阳画与另一个项目组的人吵了起来，简欢当场就炸了毛，将事情闹到了简铭那去，嚷嚷着没有人能欺负她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自己人，她的小师妹，会背叛她。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她有什么苦衷，即便她和简铭联合起来的隐瞒给节目带来了预期之外的效果，还是令简欢觉得无法接受。

    她独自在客厅坐了很久，直到外边的雨逐渐停歇，她猛地才想起了什么，给奚辞打了电话。

    她已经做好了被奚辞挂电话，或者接了电话大骂一顿的准备，但奚辞的反应却是令她意外。

    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情绪。

    简欢想说，你听我解释。

    可是她发现，她一句解释也说不出口。

    要怎么说？说这些与她无关？可她是《搜索》的编导，节目是她策划与授意拍摄剪辑，除了播出不是她的主意，剩下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她的参与。

    说她是本意不是要曝光他？可她一开始接近他，便是为了此，即便后来改了主意，也不可磨灭那个事实。

    简欢向来能言善辩，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语言是可以这么贫瘠和匮乏。

    她张了张口，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换了是别人，或许会讽刺她几句，可奚辞不是别人，对于简欢的道歉，他没有接受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简欢忽然觉得慌。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慌，带着她极少有的恐惧。

    她就像从悬崖往下坠的人，下方深不知底，知道会粉身碎骨，却不知道那一刻何时到来。

    她下意识喊了奚辞，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开口却不知怎么喊成了，带着一点恶狠狠的不甘：“阿辞。”

    亲密的称呼让两人都愣住了，可平时好说话的奚辞，这会儿变成了毫无感情的复读机，仍旧在问：“还有事吗？”

    简欢能有什么事，再多的事都被这冰冷的话头堵住了，原先的气势瞬间就烟消云散，她像被扎破的气球，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