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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低成本小制作的《搜索》再一次收视破1，节目黑洞简欢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奇迹的化名，甚至有人怀疑她长久以来都是在扮猪吃老虎，韬光养晦，她在台长室毫无底气的大放厥词，也被美化成了王者的宣誓。

    简欢觉得可笑，这一次若不是走运，失败了，或许舆论又是另一番阵势。

    不仅她要灰溜溜地走人，整个栏目组连同她哥简铭都会被连坐，成为西余电视台茶余饭后最热闹的话题，承担起不自量力的罪名。

    简欢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

    她有时候想，如果那一天播出的是重新剪辑的节目，收视会破吗？如果收视无法超越，那么她会甘心地离开吗？

    可惜，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没有发生的事情，永远无法用预期来估算答案。

    在《搜索》播出后，与之相关的“搜索”、“看书的男孩”、“神秘嘉宾”、“梧桐县”等话题被推上了热搜，这一期节目所带来的效果，远远超过了简欢的想象。

    在微博上，已经有不少人在问“看书的男孩”的联系方式，想要给枫县的几所小学捐学习用品和钱，也有网友已经在网上做攻略，准备去梧桐县旅游，觉得梧桐县比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热门古镇更美丽缥缈。

    这是便是简欢最初，想要送给奚辞矫情的“礼物”。

    虽然达到了预期，却不是用她所希望的呈现方式。

    她想，若是后来拍摄的时候她没有对奚辞隐瞒，或许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自己所否定——她从一开始接近奚辞，动机便是不纯，这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她能够理解奚辞的愤怒，因为她与他一样。

    只是，他的愤怒源于自己，而她的愤怒，源于简铭与欧阳画，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在工作上最信任的助理，联合起来将她卖了，而她却一无所知。

    简欢一想到这，便觉得生气，这种愤怒似乎已牵扯到五脏六腑，稍微一呼吸，便觉得疼痛。

    不知道奚辞，是不是与她一样愤怒。

    一想到奚辞，简欢那愤怒像被泼了一桶冰水，迅速地偃旗息鼓，化成了无法释怀的委屈和忐忑。

    简欢是找过奚辞的。

    在《搜索》播出后的第二天清晨，她早早便出发前往安置区。

    大雨未歇，整个城市阴沉沉的，分不清昼夜，地面都是积水，车辆每每经过都要带起一阵浪花。

    简欢下车的时候没有打伞，雨水落在身上感觉到一阵凉意，她忽然才意识到，西余市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迎来了萧索的秋，路边的树叶都黄了大半，她却毫无察觉。

    这场大雨给西余送来的秋天，同时送来了半个城市的积水，安置区向来西余市脏乱差当仁不让的代表，年久失修的排水系统与低洼的地势也为此次积水作出了杰出贡献——路边都淹了大半，简欢没注意，一脚踩进了一个深坑，小腿完全没了进去，裙子都被洇湿。

    整个安置区一片愁云惨淡，散发着潮湿的霉气。

    神奇的是，奚辞住的那一栋老破小却在大雨中生还，没有被淹，孤零零地遗世独立，只是楼道的灯比她上次来又坏多了两盏，她是一路摸黑上的顶楼，即便已经是白天。

    来时她想好了满腔的解释，可当奚辞穿着家居服带着一脸讶异地看着她时，简欢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木讷地站在门口，连敲门的手都不曾放下。

    奚辞应该是刚睡醒，头发蓬松又凌乱，可又像是没睡好，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黑青。

    简欢突然的出现让他觉得意外，但她一身狼狈，他终究还是侧着身子让她进门，又给她拿了家居拖鞋和干净的毛巾。

    拖鞋很软，对她来说大了一些，毛巾带着清爽的皂粉香气，奚辞去给她倒水的瞬间，简欢眼尖地发现那面照片墙又多了几张照片，有他们上次去枫叶小学那几个帮忙搬画具的学生，还有刘小影。

    刘小影那张照片不知是何时拍的，应该是在海边的那个晚上。

    她站在海边，紧紧地抱着手中的书包，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

    明明只有一个侧影，却让人感觉到她的倔强与为难。

    简欢几乎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她消瘦的脸，而在这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

    奚辞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手中还端着水，她看着照片，而他在看她。

    距离上一次与奚辞见面，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相比之前和谐的气氛，今天两人都显得有些凝重，奚辞远远地看着她，带着一点客气与疏离。

    一场节目将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简欢感觉像是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星光大厦，他彬彬有礼，他也拒人千里。

    简欢原本想解释，这不是自己授意，她其实已经换了替代品。可是，这仍旧是推脱责任，避重就轻，因为无论哪个版本，都是她都是编导，都是她把的关，简铭只是将她做好的选择打了回去而已。

    所以，她直接认了错：“关于节目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让你出镜，是我的错，我同你道歉。”严谨来说，有奚辞的镜头都打了马赛克，并没有侵犯他的肖像权。

    简欢从未有一刻如此坦陈：“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便是为了与你混熟，想着说服你上节目。我的的确确是别有用心，可我看到你为了助学矜矜业业，我承认，我被你感动了，所以我后面已经策划好了，以你助学为素材，但没有准备曝光你，这个节目是意外。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可我也不是利益熏心，我做这集节目，我是希望能够号召大家来助学，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同时也希望梧桐镇能够得到发展，促进梧桐镇的经济……”

    简欢一口气讲了许多，连自己都没发现，因为激动，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喑哑。

    奚辞看着她，目光深沉。

    他听到简欢那一句“别有用心”时，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了起来。

    他攥紧了手中的玻璃杯，希望那滚烫的杯壁能够让他冷静。

    可他连手都烫红了，心情都没能平复。

    奚辞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已完全被她牵动心绪。

    这感觉一点都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