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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简欢几乎是冲进奚辞的病房的，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而出。

    好在，他住的是单人间，幸好没有打扰到别的病人。

    可这场景也着实尴尬——奚辞正在换衣服。

    他的小腹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半边胳膊也被包裹着，动作有些笨拙，似乎是被忽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手愣在了半空人，与来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想起自己还没穿好衣服，手忙脚乱往身上套。

    他性格内敛，也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越是紧张，动作越是慌乱，手卡在了袖子上，上不去下不来，像个刚学会穿衣的小娃娃。

    他还被封印在自己的衣服里，简欢已经走近，伸出手帮忙。

    她的动作不算轻柔，她的手有些凉，与皮肤触碰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的皮肤白皙，不知是很少与人这么亲近，还是因为别的，他的身体一瞬间红了起来，衣服才拉好，简欢便发现，不止是身体，他的脖子，他的脸，都红得厉害。

    简欢又好气又好笑，但这一刻，她不想与他嬉皮笑脸，仍旧板着脸不说话。

    良久，奚辞脸上的红晕才褪去，似乎才察觉到简欢的不愉快：“你怎么来了？”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简欢就像炸了毛的猫，她忍不住冷哼：“我怎么来了？你当然不想我出现，你可以闷不吭声出现在我病房，我就不能来？你不想我出现，我走就是！”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奚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全然忘记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下意识伸手去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对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说“不要生气”，无疑是火上浇油，简欢倒是停下来，但心里的焰火却窜得老高，毫无阻挡喷薄而出，直冲奚辞：“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就要分手，然后一个人承担危险？你以为是悲情狗血言情剧吗？现在这种情节都不流行，你若是编剧，一定从第一集就给骂出去！现在都流行携手共进小甜饼，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以为和我分手了，就不会把危险带给我吗？您好歹也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您这做的是什么事？一个人默默承担，默默付出，我会很感动吗？抱歉，我没有，我只觉得你这剧情太土了，我无法引起共情！”

    奚辞认识简欢这么久，也没见她这么能言善辩过，她像机关枪“突突突”朝着他扫射，他完全无法抵挡。

    简欢兀自疯狂输出，也不理会他什么反应，直到自己心情舒爽了，才抽空抬头看他一眼。

    他也在看她。

    他的眼睛是湿润的，纤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更加温柔，他就那样看着她，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带上一点内疚和自责。

    可简欢并没有觉得好受。

    她讨厌这样的他。

    她讨厌他的温柔，讨厌他的隐忍，讨厌他的沉默，更多时候，她希望他能够走过来，抱住她。

    可是，他没有，只是那样看着她。

    简欢烦闷不堪，最后，她整个人重重地扎进他的怀中。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并不是属于他的味道，并不好闻，可她还是抱着他。

    简欢有些悲戚地想：谁让我喜欢他呢！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收紧，奚辞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以为，这样是对你好。”

    他说：“你不要不开心，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要保护好她，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是伤害。”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耳畔。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简欢没有给他机会。

    因为，她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她的嘴唇是冷的，他却是热的。

    简欢只是轻轻一吻，堵住他那些不中听的话，可他却不准备浅尝即止。

    奚辞的唇与他的身体一样滚烫，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可抱着她的手却越发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伤口不小心拉扯到，可他无暇他顾，这一刻，他脑海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她。

    这一刻的奚辞，是失控的，他从未这么有攻击性。

    向来强势的简欢，这一刻成了纸老虎，这样的奚辞令她觉得陌生，他的炽热让她下意识要闪躲，可他却没有给她机会。

    与他的唇舌纠缠，几乎令她呼吸困难，可她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挣扎，只能后退。

    可她退，他却朝她迈进。

    直到简欢的身体撞到病床的边缘，整个人往后仰，才将奚辞的理智唤回，他迅速地出手捞住了她。

    他不敢再靠近她，稍稍将她与自己拉开一点距离。

    两人都在喘息，原先那话题，一时间也没人开口继续提起。

    简欢说得没错。

    “日日乐”事件爆发后，他先是失去了工作，而后生活也被搅和得一团糟，不停有人给他打电话，到他家楼下围堵，往墙上泼油漆，写大字，连在梧桐镇的父母都受到波及，奚辞不害怕，但他不想影响简欢的生活。

    奚辞并不害怕，但他害怕将“麻烦”带给她，所以，他拒绝与简欢见面。

    他有些不安，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没完。

    果真，第六感这东西，便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出事的晚上，家中忽然停电，他也没多想，毕竟在这安置区，停电的常有的事情，他也习惯了，便拿了工具去楼道看是不是保险丝断了，结果才出门，便发现不对劲。

    那人躲在黑暗中，估计是有备而来，直直朝他扑了过来。

    奚辞感觉到小腹一疼，刀子已被拔出。

    黑暗中，那人看不清脸，估计也有些紧张，不停地喘息，刺了他一下，还不罢休，要第二下，但迅速被他抓住了手腕，刀子掉到了地上，他正想跑，却被他一手抓住，两人扭打了起来。

    奚辞疼得浑身发颤，可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

    好在，两人没有僵持多久，住在楼上的小情侣听见了动静，直接打电话报了警，自始至终，奚辞都压制在那人身上，没有让他动弹。

    直到警察出现，危机解除，奚辞才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张脸有些苍老，他并不陌生，是当时去星光大厦闹事的人之一，他记得清楚，他叫嚣得最凶，口口声声要他偿命，他的儿子便是因为日日乐而死亡的孩子之一。

    “所以呢？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吗？”简欢终于开口。

    奚辞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他的遭遇虽然令我觉得遗憾，可是他伤人犯法，法律会令他付出代价，我不会求情，也不会原谅，这是两码事情。”

    他话音落后，简欢良久没出声。

    奚辞有些忐忑，还在想，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没想到，简欢却忽然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这样的人，就该让他清醒清醒，故意伤害是犯法的！就算是受害者家属，固然令人同情，也不该产生这种报复社会的心理！如果你因为他是受害者家属而不追究，我还看不起你！真棒，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原先还热情如火，这会儿被简欢这么一夸，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脸——脸倒是还好，耳根子又红了。

    真是害羞的男人，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简欢。”奚辞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他极少这么严肃地叫她的名字，且还是在缠绵缱绻之后，简欢直觉有些不安，果然，奚辞说：“我要离开西余。”

    她一愣：“为什么？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我？”

    “不不不，从前段时间，我就在考虑辞职，只是这事刚好发生，所以借此机会，我下定决心。玉秀山那边有个小学，缺老师，我想去支教。”

    “所以，如果不是这些事情的发生，如果不是今天我主动来找你，你不会和我说起这事？就这样安静地走？”

    “不是，我只是没有找到机会，我……”

    奚辞还想解释，简欢已经推开他，直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