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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娘想劝，可这阵势哪里还劝得住。柳无瑕急匆匆和她交代了一句，让她替自己回去叮嘱瑞香在家安心等着，又嘱咐说暂时不要惊动杜若老夫妇俩，这才和杜霜霜风一阵跑出门去。
道生早就备好了车驾，正要驱车前去救人，又被柳无瑕一声唤住。
“今儿初几？”
“啊？”道生一愣，不知她是何意，“今日十五。”
杜霜霜在一旁听得着急：“问这个干什么？救人还要看黄历不成？”
柳无瑕不理她，示意道生附耳近前，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道生边听边点头，末了一捶手：“好，我这就去！定要给越王一个好看！”
说罢，他又不放心地看着手里的马鞭，柳无瑕顿时明白过来，夺过马鞭直接将他推下车：“事不宜迟，你快去！”
“那我找个驾车的小厮来。”
“不必！”说话间柳无瑕已经将缰绳套在手上，“暂时越少人知道这事越好，驾车这等小事我自己来。”
杜霜霜不知这二人耍的什么花招，还没来得及问，柳无瑕已经扬鞭跃马，直晃得她一个趔趄。
“你让道生去做什么？”
“搬救兵。”
“救兵？”
柳无瑕略一点头，神色冷静、面色却是铁青：“你哥教我的御术我只学了一半，你可抓稳了，车子跑起来，我可顾不了你。”
一路风驰电掣，杜霜霜一句话再没问。她倒是想问，可柳无瑕这横冲直撞的御车风格简直差点送她上天。她只顾着攀稳身子，尽量不被甩出去，哪里还有精力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跌跌撞撞赶到了繁云楼，车马刚一驻定，柳无瑕二话不说跳下车，杜霜霜紧随其后也蹦了下来。
白日里的繁云楼不似晚上那般热闹，没了炫妙灯火的映照，巨大的楼阁投下浓重的阴影，不似醉生梦死的欢乐乡，倒像是个吃人的阎罗殿。三三两两的食客进进出出，断断续续的丝竹弦乐传来，听着不怎么真实。
柳无瑕没有心思想这些，一溜烟冲进门。上次来的时候，她记得越王就在二楼某处的雅间。这种身份的人，总喜欢挑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作为御用，不许他人染指，以彰显自己的格调与地位。
想及此，柳无瑕一路顺着朱红楼梯拾级而上。果不其然，记忆中的雅间外正守着两个魁梧的家仆，那两张脸孔熟悉得很，正是当日为难柳无瑕的越王手下。
“就是那里！”
柳无瑕抬手指路，刚在二楼回廊站稳就被堵了个正着。
“此路不通，还请从别处走。”
来人身形如山，想来也是越王安排的人。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充满了威胁，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哪里不通了？大路朝天，我爱走哪走哪。这又不是你开的路，真是笑话。”杜霜霜一步跳出来，不耐烦地推了那人一把，岂料那人却纹丝不动。
“此路不通，还请从别处走。”那人又重复了一次，语气仍旧平静地似一滩死水。杜霜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又推了几下，那人还是如泰山压顶般岿然。
万幸的是上回柳无瑕出现时是女扮男装，眼下越王的人并未认出她，也没意识到眼前两人和杜苍庚的关系，只想将两人礼貌请走而已。看样子硬闯是闯不过去了，柳无瑕与杜霜霜对视一眼，竟意外地心照不宣起来。
杜霜霜吃了亏，忍着火气又推了一把，这一下，她张牙舞爪，恨不能手脚并用。
“让开！让开！你算哪根葱？给本小姐让开！”
对面之人明显训练有素，怎奈杜霜霜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思。那人不愿在这里闹事，又恐惊到越王一行，手下功夫施展不开，莫名其妙陷入了被动。
说时迟那时快，柳无瑕瞅准了机会，侧过身子飞身一跃，眨眼之间便窜到了雅间门外。守门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只听她大喝一声。
“杜苍庚！背着老娘喝花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这一喝不要紧，直接惊得屋里的赵元?一个哆嗦。
怎么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守门家仆听柳无瑕语气不善，又听她直呼杜苍庚名讳，不由懵了神。待反应过来，柳无瑕已经推开门，直将半个身子挤了进去。
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与杜霜霜缠斗之人大呼不妙。杜霜霜也不管他，趁乱使劲踩了他一脚，来不及听他惨叫，便飞也似地追到了柳无瑕身侧。
“何人叫嚷？”赵元?哪里还坐得住，晃着丰腴的身子满脸不悦地站起来，目光落到柳无瑕脸上的时候，不由一亮，“诶，你不是……”
要说认人的功力，赵元?手下那帮莽夫全部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只眼。这边赵元?已经认出柳无瑕就是那晚的“柳无眠”，而门口那两个蠢货仍旧有眼不识泰山，死死拦在柳无瑕身前狐假虎威。
“你是何人？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啪！”
柳无瑕蕴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处。她鼓足了力气一掌掴下去，直震得那人脸上横肉乱颤、眼前金星乱跳。
“我是杜苍庚明媒正娶的夫人！”
听话听音，赵元?何等人精，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笑盈盈上前两步，挥退守门的家仆：“诶呀，什么风把弟妹吹来了……”
柳无瑕哪有心思听他寒暄，闹了半天没听见杜苍庚的动静，心里不由着急，飞速扫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冤家正醉醺醺伏在案上昏昏欲睡，而他身旁正守着两名衣冠华丽的美人。其中一人似乎被门口的动静吓到了，瑟缩着起身、垂首退到一边。另外一人亦敛裙让步，与柳无瑕视线交汇时，面上的神色极为复杂——不是流珠又是谁？
这不是巧了么？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柳无瑕可算尝到书里写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滋味了——她领教过越王赵元?油盐不进、得寸进尺的无赖嘴脸，一路上都在担心杜苍庚会迫于淫威吃了哑巴亏，可没想到这个家伙看起来不仅没受罪，倒像是酒足饭饱一顿之后熏熏然醉倒在温柔乡里了。
一时间，柳无瑕心内五味杂陈，一口恶气堵在心头，恨得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打心眼里不想看见流珠那张脸，却鬼使神差一般难以抑制——越不想看、越想看。她想看看流珠的脸上是否赫然映着胜者的笑容，又想看看流珠的嘴角是否挂着不屑的讥讽。
这种感觉令柳无瑕难受到了极点。明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个，为何一见到流珠就忍不住心虚，仿佛矮了她一截。
杜霜霜哪里知晓这些弯弯绕，但见她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又见自家哥哥瘫软于案，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使劲推了她一把：“三嫂，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杜霜霜大力催促，一个箭步冲进屋去。她不识得流珠，只当此人是越王的同伙，十分不客气地将人一掌推开，俯下身子就去唤杜苍庚。怎奈杜苍庚醉成一副不省人事的烂泥状，只哼哼几声便没了反应。
“三嫂，怎么办？”
这一声三嫂喊得中气十足，大有力拔山兮之势，顿时震得柳无瑕一惊，终于从那难以言喻又沉如泰山压顶般的失落中抽身而出。
郁闷什么？自己才是杜苍庚的妻子，自己才是杜霜霜的嫂子，有何可惧？真是好笑。
柳无瑕定了定神，忆起此行的目的，便故意错开流珠的视线，直将她视若无物，继而淡淡然看向赵元?。
“殿下好兴致。”
“本王许久没见到苍庚了，只是想找他喝两杯，谁承想他的酒量退步如此之快，三两杯下肚就撑不住了。”赵元?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这小子说他成了婚之后就戒了酒，看样子是弟妹看得紧啊，你瞧瞧，看得太紧了也不好，酒中大丈夫都成酒中烂泥了。”
“酒中大丈夫有什么可骄傲的？花前月下、琼浆玉液，都是纨绔之辈所爱罢了。大丈夫为国为民，能去沙场拼一番才是真丈夫。”柳无瑕轻轻哼了一声，却惹来赵元?一阵低笑。
“弟妹说话真是有趣，含沙射影的，我这等愚人听不懂。不过，我记得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顶着柳无眠的名号。明明也不是外人，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还各种遮遮掩掩。弟妹啊，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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