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阅读]
https://www.led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罗璧儿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没了勇气。萧琴娘的眼光实在太毒，逼问的手段又太老到，她恩威并施，变脸如翻书，前一刻似乎还能体会罗璧儿的苦处，后一刻却又厉如罗刹冷嘲热讽。一张一弛之间，罗璧儿的心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待宰的羔羊，只能束手就擒。
“你到底想怎样？”自知无力抗衡，罗璧儿心中凄凄，只求她不要再肆无忌惮地取笑自己的痴心，“阿碧对我有恩，我却存了那样的念头，是我对不起她。即便你今日不质问我，我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我承认，我确实对三公子有些好感，正如你所说，他那般出类拔萃的郎君，哪个女子能不心生爱慕？然而我对他的喜欢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我绝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心里清楚，待我身上官司一了，便将离开此地。到时我人走了，便再难见他，既不见面，时日一久，这份念头自然也就断了。”
见她陡然变得乖觉，不再似之前嘴硬，萧琴娘露出些许满意之色：“若你早些说出心里话，我也不至于如此逼你。”
说罢，她转身回到原处坐好，抬手示意罗璧儿也随她一道坐下。罗璧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见她面上的神色比先前随和了许多，便惴惴不安地在她对面坐好。
虽然萧琴娘并没有立即向柳无瑕告状的意思，但她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罗璧儿心中没底，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你……你准备怎么和阿碧说？”
自坐下之后，萧琴娘似乎一直在等着她主动开口。听她如此一问，萧琴娘像是早有准备，轻轻叹了口气。
“我若想告你的状，何必支开她单独盘问你？”
萧琴娘的面色冷静而平和，看上去并不像在说谎。罗璧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放过自己一马的理由，半惊半疑之下脱口问道：“你……为何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
萧琴娘欲言又止，眼光一瞥，自然而地错开了罗璧儿的视线。
既然她并不准备将此事告知柳无瑕，罗璧儿心中稍安，不似之前如坐针毡，便也有心情静静观察着萧琴娘的模样。此刻的萧琴娘似乎换了个人，不像与柳无瑕说话时那般热情，亦不像质问罗璧儿时那般凌厉，她就像一座被霜雪覆盖着的雕像，看似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萧琴娘猝然沉默，罗璧儿不敢开口，二人间的气氛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冷了下去。如此僵持片刻，还是罗璧儿最先扛不住，鼓足勇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不管如何，谢谢你愿意替我瞒着。以我现在的处境，我不敢想象一旦阿碧知情，她会如何看待我。我本就和她有云泥之别，虽说她并非出身名门望族，却是世代书香，而我的父母皆是贩夫走卒，与她做朋友，本就是我高攀了。幸好阿碧从不计较这些，没有看低我，反而处处照顾我。你不知道，小的时候我和她一起玩耍，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让给我。阿碧出身好、性格好，人也漂亮，她值得被人宠着、被人呵护着。相比之下，我贱如草芥、不值一提。”说到此处，罗璧儿幽幽叹息，忍不住苦笑，“是我贪得无厌，我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却还痴心妄想觊觎她的夫君。今日被你看破，我反倒轻松了许多。你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心里有多么矛盾，我抵挡不住那种偷偷的喜欢所带来的快乐，却又深深以此为耻，我……若是当初我没来京城投靠阿碧，那该多好。”
这些话确实深埋于心许久，压得她喘不过气，好在如今终于有人窥见一隅，她竟抑制不住地想要一吐为快。然而这种倾诉伴随着未知的危险，倘若萧琴娘转而改变了主意，那么她的行为便不啻于自投罗网。
可是罗璧儿顾不得这些，她实在太想找人倾诉，在她看来，或许把这些话说出去，自己的心就能安稳一些。
可惜的是，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她说得越多，整个人就越迷茫、越失落。
话音方落，罗璧儿心头堵得越发厉害，她想再长长地叹一口气，纾解心中苦闷，却听对面的萧琴娘轻轻哼笑一声。
这一声不轻不重，其中的情绪也说不上有多浓烈，然而罗璧儿却听得清清楚楚——萧琴娘在嘲笑自己。
“你来了这么久，想必也知道些我的事。我和你们不一样，在许多人看来，我惯会勾引人，天生就是坏女人。我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人的好坏不该依出身来判定。勾栏瓦舍里多的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情种，朱门大户中也不乏喜新厌旧、恩将仇报的败类。出身有不同，却无贵贱，更不应以这种人为划定的东西来衡量一个人是不是配得到幸福。”
这话有些复杂，罗璧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望着她略显茫然的样子，萧琴娘淡淡一笑。
“你和阿碧都是好姑娘，都值得被人珍惜。”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将罗璧儿从绝望而不堪的境地拉了回来。
“二夫人，你……”
“其实我也很矛盾。”萧琴娘依旧勾着嘴角，清冷的眼眸里闪动着些许温情，“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然而你却如一方白绢，将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我与阿碧一见如故，她是这个家里除了我故去的夫君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喜欢她亦欣赏她，所以只要有人与她为敌，我就绝不会姑息。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胆敢对苍庚动歪心思，我必不能袖手旁观。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无心之失，诚如我方才所说，情之所钟，正在吾辈，喜欢一个人，只是心之所向，有什么错呢？”
这番话大大出乎罗璧儿的预料，却也令她受宠若惊。萧琴娘的同情和理解仿若一道洪流，将横亘于她心口的巨石悉数涤荡干净。此时此刻，罗璧儿终于将散乱的思绪收回大半，她努力稳住心神，鼓足勇气望向萧琴娘，却见对方正以一种微微迷离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陷入了沉思。
“二夫人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我？”萧琴娘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忙收回神，将那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悉数压了回去，“不是我，而是……而是我在繁云楼里认识的一个姑娘。她是我最好的姐妹，那时候我们整日腻在一起、无话不谈。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不认命，虽沦落风尘，却仍旧盼着能够寻到一心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可结局呢？”
尽管已经猜到了这个故事会有怎样一个令人唏嘘的结果，然而罗璧儿却不肯死心，依旧追着问道：“那姑娘最后如何了？”
“那个男人背叛了她，迎娶了别人为妻。那个可怜的姑娘，只能如蝼蚁一般躲在阴暗处，偷偷看着男人与他的妻子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萧琴娘摇摇头，眼角处竟滑过一道泪光，她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那声音单薄而乏力，像是从某个空洞的穴孔中飘来的风，“那姑娘后来便失踪了，有人说她得了失心疯，有人说她投了江……总归，没落得个好下场。”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终究是可惜了。二夫人，你别太难过了……”
“没事。”萧琴娘一把抹去那道泪痕，眼神忽明忽暗，似一簇鬼火，直烧得罗璧儿心头又疼又痒，“我瞒着阿碧，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步那姑娘的后尘。”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