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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嫌我慢。”
杜霜霜没好气地抢了先，好似自问自答，完全没给柳无眠留下什么解释的余地。这一下，本就有口难言的柳无眠越发紧张，越是紧张，脑子越是不好使，编出口的谎言也越发好笑。
“我不是嫌你慢，我只是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就……”
“嘁。”
杜霜霜哼了一声，这一声不咸不淡，恰如其分地挑明了她看破不说破的心思。柳无眠也不傻，明白这个拙劣的谎言已经被对方识破，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头。
“你没事了吧？”
“啊？”杜霜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困惑，“我没事啊，我怎么了？”
“没什么。”瞧她一脸懵的模样，柳无眠反倒松了口气，心里头压着的千斤重担也悄然不见了，“那日在城外遇到了麻烦，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询问你是否受伤。这段时日，姐姐身子不适，就让瑞香代她回宋雪堂探望父亲，我听瑞香说你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好像还和姐夫闹得不怎么愉快。我担心你是不是还在为越王之事而烦扰，所以就想着过来瞧瞧……”
“所以你今日过来，真的纯粹就是来看我？”
从没被人如此在意，杜霜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尽管自己从小就被人宠着，但仔细想想，除了卢芝华之外，自己似乎从未尝过做“主角”的滋味。比如杜若，他有四个子女，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努力一碗水端平，并不会明显偏向谁。再比如杜苍兰和杜苍庚，他们二人成了家，心里念着的最重要的人，自然是各自的妻儿，即便关心一下自家妹子，也多是顺带而为，并不会单独为这个妹妹做些什么。
眼下柳无眠是真真正正将杜霜霜的情况放在了心头，这令杜霜霜暗暗有些受宠若惊，然而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这话说得不怎么妥当。
什么叫“纯粹来看我”？事实虽如此，可如此一说却莫名带着些令人误会的暧昧。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柳无眠顿时面露尴尬，只轻轻笑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二人说话的当口，小檬一直跟随在侧，不过她还算有些眼力劲，并没有靠过来，而是离了七八步的距离。尽管明知小檬应该听不太清自己和柳无眠的谈话，但看着柳无眠被自己一句话弄得别扭局促，杜霜霜面上也不大自在，回头冲小檬摆了摆手，示意她再撤远一些。
小檬自是无意偷听什么，却又放心不下自家小姐一人，便往后挪了几步，堪堪躲在拐角处，只让那二人瞧不见自己为好。
没了小檬在侧，杜霜霜稍稍自在些，她佯作无事发生，只当自己方才没说过那容易令人曲解的话。
“你有这么好心？我倒有些不信了。莫非你其实是想来瞧瞧璧儿，却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才打着我的幌子？”
话一出口，杜霜霜恨不能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恨死了自己记吃不记打的臭毛病，这才隔了多久，竟完全忘了上次柳无眠到底是因何而与自己闹得那般不快？
罗璧儿的玩笑是开不得的！——待杜霜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柳无眠已然变了脸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她搬来这里，你关心关心也是理所应当。”
杜霜霜手忙脚乱开始解释，没想到柳无眠却没生气，至少没像上次那样气得不愿搭理自己。
“她有姐姐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嗯，也对。”杜霜霜心虚地点点头，偷偷瞄了他一眼，“那……那我还以为你是来看你姐姐，顺道看看我罢了。”
“姐姐有姐夫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极为相似的两句回答，将杜霜霜堵得哑口无言，也彻底激起了她的不满。
“你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有自知之明，觉得你不至于为我特意跑一趟罢了。瞧瞧你，说什么来看我，其实跟吃错药一样，我说什么你怼什么！来看我？！我看你是来气我才对！”
杜霜霜天生就能理不直气也壮，又加上近来一个人闷久了，正愁满腹委屈没处撒，偏偏柳无眠好巧不巧主动送上门，不挨上一顿训，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好在柳无眠向来好脾气，又自觉自己方才那些话确实有些赌气的意思，便红着脸解释道：“我没想气你，只是……上回是我不好，不该和你置气，不该故意冷着你不和你说话。其实那日分别前我就打算和你道歉来着，可惜被姐夫催着快走，便错过了机会。回去之后我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的心眼太小了，连句玩笑话都受不住。你不过是和我打趣罢了，我却当了真，说起来可真是丢人。”
事实上，杜霜霜也正为那次的不欢而散而耿耿于怀，她所在乎的，并非柳无眠和自己较了真，而是后悔自己开玩笑太过火，伤了对方的面子。若是放在以前，杜霜霜或许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反省，不过如今她的心态悄然变了，不再想做个没心没肺的假小子，便也努力学着如何站在别人的立场体会别人的感受。
眼下柳无眠主动旧事重提，态度又是这般谦逊和善，这令杜霜霜颇有些如释重负。今日他若不来，杜霜霜本也准备找个理由登门去瞧瞧他，再顺便委婉地表示一下歉意。此时听他诚恳道歉，杜霜霜自觉也需立刻表态，便赶紧顺势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你别这么说！那日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你生气是应该的。你与璧儿男未娶、女未嫁，我不该说那种轻浮的玩笑话，会惹人非议，更会伤害到你们的清誉。”
此言一出，倒令柳无眠颇觉意外。他本以为，依着杜霜霜无理辩三分的性子，一旦自己先示软道歉，她怎么着也得顺着话头揶揄自己几句。然而杜霜霜不仅没有嘲讽自己，还通情达理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这一反差令柳无眠措手不及，一时间，他瞧着杜霜霜坦然的模样不由走了神。
这眼神并没有过多掩饰，满溢着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赞许。杜霜霜被他盯得有些别扭，轻轻咳了一声，转头错开了视线。
柳无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敛容解释道：“本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没想到……看样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什么？”杜霜霜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便得意地挑了挑眉，故意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啊？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被她一顿质问，柳无眠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过，他还是更习惯杜霜霜以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心头的紧张莫名消散了一些。
杜霜霜冲他抽了抽鼻子，忽而想到一处，拍着手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等我来就偷偷跑了！你等了半天没动静，肯定以为我还在记仇不想见你，你担心丢了颜面，所以就想趁没人看见先溜为敬，对不对？”
“呃……嗯，算是吧。”
柳无眠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算是？还有其他原因？”
眼见杜霜霜一脸不依不饶的厉害劲，柳无眠无计可施，只得如实答道：“上回我们闹得不怎么愉快，但说到底本也不是大事，你向来洒脱随性，若我不提，或许你早就忘了。我一时冲动跑来，反倒像是小题大做似的，所以……”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矛盾？”杜霜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满地拧起眉头，“怕我记仇的是你，觉得我不记事的也是你。那依你之见，我到底是该记着、还是该忘了？”
杜霜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想趁机揶揄柳无眠一番。不过，她的表情极为生动，眉毛、眼睛，甚至连那微微抽动的鼻翼都充满了神采，令柳无眠不觉看得出了神。
“说啊！想什么呢？”
等了半天没反应，杜霜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没……没什么。”柳无眠猛然抽回神思，垂头沉思片刻，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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