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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谁家莺啼闹新碧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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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暑难熬,然而待最热的十数日过去之后,天高气爽的秋日似乎已然触手可及。天气不再极致燥热,人心也不再鼓噪焦灼,凡此种种似乎都在预示着一种新的契机、一个新的开始。

    连着在屋中待了不短时日,杜霜霜的心境比初始时平静了不少,就连那股求而不得的不甘也消磨得不再如之前那般锋锐。

    不过,她还没能彻底说服自己,毕竟潜藏心底的、那仅剩的一丝倔强如同鬼影,时不时窜出来在心上挠上一爪,令人坐立难安。

    说来也是奇怪,杜霜霜生着闷气,连罗璧儿那里都不想去,却胡思乱想地记起了一些平日里根本不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比如柳无眠。

    自从接了罗璧儿入府之后,柳无眠再也没露过面,而杜霜霜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已经许久不曾迈出府中大门一步。本来嘛,二人除了当初同在学堂时会每日见面,其他时候并无过多来往,就连柳无瑕嫁到杜府之后,作为娘家兄弟,柳无眠也鲜少登门。

    不见面就不见面,又不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更何况杜霜霜最后一次见他,二人闹了些别扭,几乎算得上是不欢而散。若是依着杜霜霜素来的脾气,根本不会把那次拌嘴的事放在心上,毕竟在她心里,柳无眠可有可无,与他相关的事皆为鸡毛蒜皮,哪里值得自己费心?

    然而这次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当日的不快实为杜霜霜有错在先,或许是因为柳无眠确实为了救杜霜霜而受了伤,总之,杜霜霜莫名其妙开始放不下,心里总觉得兜了个包袱,让人翻来覆去不能踏实。

    她本来就不是个伤春怀秋的性子,即便因为感情之事受到了迎头一击,却绝不可能因此彻底消沉。该处理的事还需处理——杜霜霜如此想着,决定找个机会去松雪堂看看。她坚信,让自己辗转反侧无法释怀的唯一理由,就是柳无眠为救自己而受了伤。只要能确认柳无眠已然痊愈,自己便再不会有事没事总记挂着那点小事。

    杜霜霜有了决断,可惜杜苍庚有令在先,自己若是出门,必须先和家中长辈做个报备。如今的杜霜霜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去找杜苍庚,思来想去,她决定直接去向杜若禀明意向。

    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就去。杜霜霜打定了主意,刚要去找杜若,就见小檬神神秘秘地窜进了门。

    “小姐,有人找您……”

    “找我?”杜霜霜一愣,再看小檬紧张兮兮恍如揣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不由皱起眉,“谁找我?你直接引人来就是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这话一半是生气,一半是心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被人误会,以为自己又偷偷摸摸暗中生事。

    “不是我鬼鬼祟祟……”小檬早就熟悉了杜霜霜的脾气,知道她并非有意责骂自己,便朝外指了指,“小姐您要怪就怪那柳家公子吧,明明都是亲戚,硬是不肯进门。我也很是纳闷,就问他难道不准备顺路去看看三夫人?那可是他亲姐姐!结果他说,有三公子在,三夫人定然一切安好,不需要他去看。您听听,这叫什么话?”

    事发突然,杜霜霜亦颇为奇怪。不过,奇怪之余,她竟生出些许得意。看起来,柳无眠还算有良心,并没有记自己的仇。

    “这么说,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嗯!他是这么说的。”

    “那他说清楚是为何而来了吗?”

    被连番追问,小檬为难地摇了摇头:“我问了,但他没说。我想着,他莫不是有什么事想求您帮忙,又不好让别人知道,怕丢了面子,所以就没逼问他。不过,我知道小姐您向来瞧不上他,所以也没敢擅自允诺他什么,只说先回来问问您的意思。小姐,您有何打算?去见他还是先晾着他不管他?”

    杜霜霜正愁找不到理由去见柳无眠,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又摆出一副冰释前嫌的豁达态度,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天赐的好机会。

    “亲家里道的,人家若真有事找我帮忙,我哪有不管的道理?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骂我六亲不认?”

    眼见杜霜霜撂下话就往外走,小檬一拍脑门赶忙追了上去:“小姐,去后门!人在后门等着呢!”

    “后门?真和做贼似的……”杜霜霜满是嫌弃地撇了撇嘴,脚下却没停。

    路过花园的时候,她无意间往池水中瞥了一眼,池中层层叠叠的荷叶里,已经有不少悄然镶上了一层枯黄的金边。

    “夏天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杜霜霜没来由地一阵感伤,想到自己那前景渺茫的爱恋,好容易才提起些的兴致蓦地又沉了了下去。

    小檬哪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手擦着额上的汗,紧赶慢赶一路小跑:“哪有那么快?秋老虎也是会热死人的。不过秋收冬藏嘛,再过些日子,外面的铺子里就会有许多新鲜果子了,到时候我去给您买点?”

    好好的,怎么就说到了吃上?杜霜霜没有胃口、对那甜蜜多汁的果子也没什么兴趣,因为荷叶而凭空产生的思绪一扫而过,她顾不得多想,脚下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出了后门,杜霜霜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柳无眠的身影。

    “不是说在后门等我吗?”她垫着脚尖,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口中无不抱怨。

    “方才明明还在的啊……”

    小檬委屈地摇着头,刚说了几个字,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原是杜霜霜似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杜府后门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中,小巷不算长,中间折了一道弯,两边皆是高耸的围墙。除了杜府开设的后门之外,对面围墙上也只开了一个小门,亦做后门使用,平时并无什么人出入。

    杜霜霜脚下生风,刚拐过弯便发现了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柳无眠走得并不快,他的背微微驼着,不似平日腰板周正,单从背影都能瞧出垂头丧气的颓靡。

    “不是说找我?我还没来你就走了?有没有礼貌?”

    杜霜霜追上去,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后背,直吓得他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跟打了败仗似的。”见他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杜霜霜抱着怀退了一步,歪着脑袋瞧着他,“幸亏我聪明,掐指一算就猜到你肯定是不耐烦等太久,所以直接走人了。要不是我追上来,今日可就被你白白遛了一趟。如此神神秘秘,定是有重要的事找我,既是要事,为何不等我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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