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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希望吗？可我怎么觉得前途是那般缥缈无望？你不要为了哄我开心再继续骗我了。”罗璧儿越发心灰意冷，神色萧索，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叹息，“我原以为只要阿碧点头，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念想便可以实现，然而如今看来，阿碧的态度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三公子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我之于他，如路边野草，他愿意出手救我一把，不过是看在阿碧的面子上。若不是念着阿碧对我的那点情分，他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我……”
“说了这么多自暴自弃的话，所以……你想放弃？”
出乎罗璧儿的预料，萧琴娘并未好意劝阻，更没有苦口婆心摆出一大串道理，鼓励她不可半途而废。面对这个简单而直接的质问，罗璧儿一时无言，只觉有两条绳索一左一右箍着她的心，扯得她整个人将要撕裂开来。
“我没有惯着别人的习惯。”萧琴娘轻轻牵起嘴角，面上却无太多表情，“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若你想放弃，我便再不会多事。毕竟，一切都该遵从你的内心……”
“我没想放弃！”未及对方说完，罗璧儿急不可耐地脱口未出，话一出口，便察觉到萧琴娘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以为她是对自己的出尔反尔失了耐性，罗璧儿忍着心中窘迫低声解释道，“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在这里，除了你，我又能和谁抱怨呢？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可你偏又不能总来看我。和你说话，是我排解心中苦闷的唯一办法，为此，我故意让小豆每日出去取饭，甚至寻找各种理由催她早早出门，为的就是能和你多聊上几句。二夫人，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觉得我任性，求而不得的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听她缓缓将心中烦闷倾诉殆尽，萧琴娘默默叹息一声，面色不似方才那般僵冷，言语间也多了几许暖意。
“我也体会过相思之苦，说是锥心蚀骨亦不算夸张。我懂你的难处，可你也该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白来的恩惠，许多东西，都要靠自己拼命才能得来。只要你决心不移，再由我从帮襄助，一切终能雨过天晴。但前提是，你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自毁军心。”萧琴娘掰过她的肩头，抬手替她擦去腮边的泪珠，“你也不能责怪苍庚眼中无你，他每日奔走于宫禁，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他就像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即便你是天下间最雍容华美的牡丹，只要他心无旁骛，便不可能停下步子来欣赏你的美。如今你要做的，便是让他停下来，一心一意地看着你、听着你、记住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以来，罗璧儿仿若落入蛛网，挣扎许久却仍被重重裹覆，逃不掉、躲不得，而那蛛丝越缠越紧、越缠越乱，搅得人几欲窒息。萧琴娘的话仿若一团烈焰，瞬间将那纠缠撕扯的蛛丝烧了个精光，让濒临绝望的罗璧儿重又看见了希望。
“怎么才能让他停下来？”
情急之下，罗璧儿一把抓住了萧琴娘的手腕，急不可耐的渴求呼之欲出。
萧琴娘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赶忙按住她的手，轻柔的声音像极了哄劝：“上一次他为何来看你？”
“上一次？”罗璧儿不知她是何意，然而心底的欲望却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把实情全都说了出来，“上一次他来时，说正在查我父母在京城的故旧亲戚，可惜什么都没查到，便来找我问问，看我是否还记得有什么线索。”
见萧琴娘面露困惑之色，罗璧儿怕她不明白，又继续解释道：“三公子是担心我在京中无亲无故，待官司了结之后无处可去，所以想提前替我寻个立足之地。都怨我太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想必他也觉得我一无是处了吧……”
想起那日自己一直冒着一问三不知的傻气，罗璧儿的情绪越发低落，忍不住又是一番长吁短叹。萧琴娘垂着眼眸，嘴角处微微用力，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严肃的事。
左等右等不见她的回应，罗璧儿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她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只问了你这些？别的没说什么？”
罗璧儿最怕她露出这种眼神。以前，罗璧儿只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个深渊，会引着人深陷其中，接触得多了，罗璧儿才渐渐看懂，她的眼神之所以令人畏惧，是因为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尽管她一直在柳无瑕她们面前伪装得很好，却还是被罗璧儿看穿了——或者说，萧琴娘是故意向罗璧儿展现出这份狂热，并使她甘之如饴，仿佛她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予取予求。
事实上，若非自己有求于对方，罗璧儿绝不会与萧琴娘有任何来往。罗璧儿天生胆小，正如那弱小的猎物，虽无爪牙之利，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能够洞悉最为细小的潜在危险——在罗璧儿看来，萧琴娘便似那最为高级的猎手，让人明知危险，却依旧被蛊惑、被煽动，一步步陷入她布下的迷局——更何况，事到如今，罗璧儿的欲望早已被她勾出，如同冲出牢笼禁锢的魔鬼，已然绝不肯轻言败退。
“没有……”罗璧儿毫无反抗之力，着了魔似地将心中所知和盘托出，“不过，三公子走得匆忙，而后霜霜也追着他走了。我想，霜霜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他说。”
“嗯，霜霜近来的举动确实有些蹊跷，整日里闭门不出，这可不是她的做派。”
萧琴娘的话提醒了罗璧儿，令她忽而想起一事。
“对了，那日霜霜乍一见到三公子，面上甚是尴尬，尽管三公子有意化解，可我看得出来，二人之前应是闹了些别扭。”
“苍庚最是宠他这个妹妹，二人经常打闹，但从没见真正红过脸、记过仇。”萧琴娘静静听着，眉头骤然拧起，顿了片刻复又叮嘱道，“霜霜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眼下还是顾着自己要紧。既然你说苍庚上次见你是为了向你打探故旧之事，若你想再见他，恐怕还需在这个由头上下些功夫。”
话虽有理，可做起来却着实有些难度。罗璧儿不解，犹豫着问道：“但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在京中有什么亲戚，贸然请他来，却又说不出个头绪，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难道非要记得才能请他？那你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萧琴娘不以为然，探身朝门外瞧了一眼，确认小豆尚未回来，这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嘱咐，“既然不记得，那就编一个，给他留个模棱两可的线索，让他去查，不管查不查得出，他都必须给你一个答复，届时便还会再来找你。你又不是真心要寻亲，不过是借个由头多见见苍庚罢了，真真假假并不重要。就算他怀疑，你只推脱自己记错了、或是记不清了，他也摘不出你的错。”
“……”
一语既毕，茅塞顿开。罗璧儿又惊又喜，惊的是萧琴娘的魄力和手段皆令人叹为观止，喜的是柳暗花明过后，自己终于有了接近杜苍庚的机会。
瞧着罗璧儿微微张着嘴，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震惊之色，萧琴娘轻笑一声：“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出身烟花之地的女子，果真说话行事皆剑走偏锋，与良善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罗璧儿一愣，恐她误会，忙不迭摆手否认：“没，我没这么想……”
“想不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把事情办成。”萧琴娘按下她的手，脸色竟比方才暖了许多，言语间少了许多咄咄逼人之意，“你没去过那种地方，不懂那里的生存之道是多么残酷。约见苍庚之事，我需准备周全，你等我消息即可。好了，趁小豆未归，我先走一步。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妥，不仅办妥，还会让所有的人都满意、都无怨气。但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不可再感情用事、不可再任性，更不许再写任何泄露心迹的诗句，可以吗？”
听着萧琴娘许下信誓旦旦的诺言，罗璧儿哪还有理由反对，只不住点头承诺：“好，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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