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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招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只觉心头一惊，好在赵弘?及时收回了那充满疑虑的眼神，并适时地摇了摇头：“元?那个混账说的话谁能信？你在朕身边大半辈子，与洛太尉那帮人打了许多交道，还能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为人秉性？若说杜苍庚为了私愤而动手杀人，别说朕了，就是杜若也饶不了他。”
赵弘?一边说着，一边摆着手，说到此处忽而顿住了话头，言语间有些迟疑：“欢招，朕不信苍庚他们仅仅因为罗璧儿是淑贵妃的女儿就草菅人命，但有些事朕不得不多虑。杜若为何明知此女身份特殊却瞒而不报？他是不相信朕，还是藏着其他的苦衷？抑或这背后还有更深的隐情？”
“隐情？”欢招又是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赵弘?轻轻一掌拍在御案上。
“那个人证现下何处？就是声称自己亲眼见到杜苍庚杀人的那个人？”
“哦哦，您是说那个萧、萧琴娘？杜家的二儿媳？”欢招努力回忆着燕安府尹之前陈述的案情，“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燕安府的大牢里。”
赵弘?点点头，口中的话却和萧琴娘没有任何关系。
“燕安府这一回长了脸，行动迅捷如闪电，回头朕得好好记他一功。”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副玩味之色，欢招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地点头附和：“陛下说得是。”
赵弘?深深吐纳一口，似乎想把脑中的浑浊之气悉数吐出，好维持住整个人的清醒：“你说说，眼下这一座小小的杜府勾着多少人的心？你去告诉暗影的曹熙，让他带几个人暗中盯住杜府，记住，千万不要让安歌知道。朕倒是想看看，这种时候，到底还有何方神圣会耐不住性子蹦出来。”
他有此番吩咐，至少说明眼下他对杜若一族已经起了疑心。这疑心并非与罗璧儿的命案有关，更多的则是牵连到朝中派系的纠葛上。欢招心思通透，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俯身低低应了一声。
“那……越王府那边……”话一出口，欢招随即意识到自己单拎出赵元?，恐怕会令赵弘?误会自己有意针对他，忙又补充道，“还有东宫那边……”
“那些地方不用管。”赵弘?轻轻摇头，看上去确实有些累了，“有的放矢，才可事半功倍。”
欢招领命，刚要退下，又听赵弘?喑哑着开了口：“让燕安府好好保存那姑娘的尸身，朕眼下不方便过去，等到……”
说到后来，赵弘?哽咽难言，欢招明白他心中之痛，忙点头应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让燕安府尹万分仔细，让那姑娘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安歌做事果真利索，不到三个时辰便有了结果。听完他的禀报，欢招提心吊胆地看向赵弘?，本以为他会气到拍案而起，没想到却见他紧闭着嘴半天没有动静。
“陛下？”
担心他是气得急了怒火攻心，欢招赶紧凑上一步，然而还未到身边，就听他沉滞地喘了一口气。
“依你之见，那罗璧儿十之八九就是朕的女儿，对吗？”
“虽然眼下还未找到十足的证据，但……依常理来看，确实、确实很有可能。”安歌仔细斟酌着应对之词，“臣审问了苍庚派去乾州随安的那几人，据他们所言，他们前去随安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查清罗盛夫妇之前在随安犯下的官司，为罗家鸣冤、还罗璧儿清白，二是寻找罗盛夫妇在随安居住时的人际往来。除了在随安查访，苍庚还命他们在京中寻找罗盛是否还有亲戚旧友。他们并不完全清楚苍庚此举的目的，只听苍庚偶然说过一次，说是这姑娘来历不寻常，需要谨慎对待。”
“这么说的话，苍庚确实早就对罗璧儿的身份存疑了。”赵弘?默默起身，欢招怕他有什么闪失，刚想凑上去扶他，就被他不客气地推了开。
“安歌，你怎么看？”
赵弘?站在御阶之上居高临下，饶是身经百战的虎贲将军也有些承受不住他的气场，微微俯下腰身谨慎地回道：“回陛下，臣……臣以为，不如让臣亲自审问杜苍庚，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安歌此言实为冒险试探。杜苍庚是他的部下，两家多年来又交情颇深，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安歌直把杜苍庚当做自家后生看待。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歌应该回避以避嫌，然而赵弘?却当着太子和越王的面将这棘手的案子交给了他。于情于理，安歌都不敢、也不能有半分懈怠，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对杜苍庚一方的袒护之意。
安歌在赵弘?身边多年，了解他的秉性。在这件事上，赵弘?信他、却远远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当着太子等人的面将任务交给他，实则是给他施了压。若赵弘?对安歌彻底信任，又为何不肯让他直接审讯杜苍庚呢？
赵弘?不想让安歌与杜苍庚见面，怕的还是二人找机会串供、欺上瞒下。说到底，安歌眼下的处境其实并不比杜若等人好到哪里去，所以，当着赵弘?的面，他必须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里，绝不可越雷池一步。
主动要求审问杜苍庚，这本身就已经是在冒险。安歌请求完，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以免被赵弘?误会自己是另有所图。
谁料到赵弘?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痛心疾首地捶了几下心口，仰天长叹不止。
“朕的女儿啊……何以如此？何以如此？”
“陛下……”
欢招方要上前，被他猛一抬手止住。赵弘?闭着眼，似是拼尽全力压着心内所有的波澜，额角的青筋赫然暴起。
“去，把杜若给朕叫来，朕要亲自问他！”
“这……”安歌一愣，“此案症结在杜苍庚身上，唤杜御医前来怕是也问不出所以然，还是让臣去好好盘问苍庚吧……”
“朕让你去你就去！”赵弘?毫无预兆地骤然睁眼，如猛虎下山一般暴戾，“朕寻找多年的女儿没了，难道还用你来教朕怎么做？！杜苍庚！好，好得很！难为朕如此信任他，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你不用急，朕不会忘了他！安歌，你亲自去一趟燕安府，去告诉杜苍庚，朕要他血债血偿，朕要他的脑袋！还有他那个蛇蝎心肠的妻子，一律给朕抓起来！朕要用他们两个人的命来偿我女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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