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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道：“以本王看，大梁四境之中，北境倒是最让人放心的。北燕自诩大国，倒也不会直降身份，倒是初春的阀南之战，才定会是个真刀真枪的战局。”
苏云锦听着，也起身整理床铺，将枕褥铺开。
怀王殿下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站在屏风后宽衣：“之所以说北境安全，却是因为北燕现如今自己且自顾不暇。”
“自顾不暇？”苏云锦疑问道。
沈言?嗯了一声：“北燕虽为大国，却诸侯林立，氏族数不胜数。像是胥家那样，便是无冕之侯，在北燕的号召力足可催动一城。但北燕的氏族高门都有个不成文的毛病。”
苏云锦盘腿坐在床上，听得认真。
“什么毛病？”苏云锦问道。
沈言?不假思索的回答：“重嫡长。”
“大梁世袭，皆以嫡长子继承，嫡长子无德无才便继嫡次子，嫡次子依旧扶不起来，那才是庶长子，庶次子。相比之下，大梁显贵门户多只在乎子嗣数量，倒也不太在乎母族出身。”
沈言?道：“但北燕却不同，北燕世袭的规矩是嫡长子不堪大用，则继嫡长孙。嫡长一系无人可继，这才会落在嫡次子一脉的头上。所以北燕大多数氏族嫡长子不堪大用……都会早日娶妻生子，以免宗族的牌位落在庶子手中。”
苏云锦恍然大悟。
之前胥华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曾无意之中提起过一次。
北燕最终血脉嫡长，嫡庶的身份可谓是天壤之别，大多数氏族子弟也并不繁茂。
就像是胥家，胥家家主胥谨辛就只有胥华这一个儿子，胥夫人多年再无所出也依旧恩爱如初。而胥华即便是目不能视，也一直都被胥家视作继承人培养。
她之前不觉得如何，而今再听沈言?梳理这些辈分，方才觉得胥华当真是侯门贵子，勋贵之家，难怪大梁的皇帝都要亲自接待。
“北燕沿袭这样的规矩，倒也不能说全然都是错的，至少分出尊卑大多能够避免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发生。但错就错在北燕出了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就是北燕现在的君主。”
沈言?道：“北燕君主风流，宫中姬妾无数，光是儿子就生了十几个，更别说是女儿了。现如今年纪大了，正该适合嫡长子即位，却不想嫡长子丝毫没有君王之谋，着实不堪大用。”
苏云锦听得来劲儿：“然后呢？”
“君王毕竟执掌一国，北燕诸侯的意思是，想要请君主另立太子。你说巧不巧，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北燕的太子妃怀孕了。”
沈言?手肘搭在微微弯着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太子不堪大用，但现如今太子膝下有子，皇上有了太孙，这另立太子之事自然搁置了。”
“北燕一群皇子即已尝到了权势的甜头，哪还愿意放手？现如今全都奔着那个位置使劲儿，明里暗里的对太子和小皇孙动手。北燕君王屡禁不止，这才会乱事横生。”
群臣请旨另立太子的节骨眼儿上，太子妃却怀孕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苏云锦隔着被子抱着膝盖，想了一阵才道：“胥氏乃是世家大族，那胥华是站哪一党的？”
沈言?声音也极轻：“胥家世代纯臣，自然是太子党。”
“那我就不相信北燕太子真的是个草包。”苏云锦道：“北燕的情势我不了解，但胥华我是了解的，他断不是一个识人不明之人。”
“既然胥家都心甘情愿的辅佐太子，太子定是有可取之处的。”
沈言?轻笑了一声，脸上却又没什么笑意：“你倒是信得过胥华。”
她好不容易和沈言?共处一室，这一晚上一直都在聊慈幼院，聊寄奴聊北燕。
不知何时，怀王殿下已经换了外衫，只着了一身单衣倚着床头坐在了床上。偌大的屋舍只燃着一盏烛火，此时气息奄奄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言?随手拔了束发的紫玉簪，长发自脑后垂下，柔顺的披下掩住了半张脸。
做足了要与她同寝的架势。
苏云锦要说的话一梗，彻底噎在了喉咙里：“你不回朔日阁休息么？”
“你将我唤来，撩过了就丢，管杀不管埋么？”沈言?狭长的凤眼映着烛火，无端映出几分凉薄的意味：“不过数月的相处而已，你怎知那胥华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好大的醋味儿。
苏云锦一个白眼儿险些翻到天上去，此时只抱着腿坐着：“我这个人看人很准的，是公子还是纨绔我一眼便知。”
“那是你见得少，公子或是纨绔根本没有那么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都是诓你们这些小女孩儿玩儿的。”
沈言?抬手拆掉了她束发的簪子，修长细瘦的手指又轻轻插入她的发间，摸索着摘掉了两枚耳环。
冰凉的手指触在耳后，冰的苏云锦一个激灵。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却见沈言?无端笑了起来，凑近了些抵着她的耳畔：“别动，仔细弄疼你。本王待谁都有私心，但却打心眼儿里想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都教给你。”
“你看胥华是个翩翩公子无疑，可他这样的人心怀天下苍生，舍己为大。日后若是遇上国乱，就算是叛军的刀架在他亲爹的脖子上，他也能为了所谓苍生大闭城门只当做看不见。”
“可本王不一样。”温热的吐息倾在颈侧，怀王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一只手一揽她僵直的腰，垂头用尖利的犬齿叼开了她的衣领。
葳蕤烛火之下，美人看美人，分不清谁才是美人。
“本王喜欢的东西，就是要捧在手心儿里的。你想要学医治病，本王可以给你开医馆。你想要养个孩子，本王将整个慈幼院都献到你的手上。但有人若想和本王抢人？”沈言?眯着眼，微凉的手指抵着苏云锦的唇瓣不让她开口：“胥华还真不配。”
苏云锦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之前怎么没瞧出沈言?还有这么霸道病娇的一面？果然，男人伪装起来便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了。
她舔着后槽牙吐槽道：“你之前不是也能为了利益，将我抛出去么？”
“那本王让他们真的伤过你么？”沈言?反问道：“明枪暗箭都是冲着本王来的，你虽张扬一些，但从始至终都是安全的。你所求本王无有不应，你所想本王无有不从。”
沈言?道：“本王和胥华最大的区别便是，他可以为了不是自己的天下，和与自己无关的天下人放弃你。但本王为了你，这唾手可得的天下都可以毁做废墟。”
“他天生奴骨，所为皆为侍君，他待你的好浮于表面，让满城的女子心悦于他却又不拒绝。你同他在一起，只能是一只富贵的金丝雀。”
“可你跟了本王，你心中的抱负都能实现，你想要的平等和自由我都可以为你重新修改律法，做出改变。”沈言?道：“以前我要帝位，是为了我自己。现在我想争帝位，是更想创造一个你所向往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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