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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翻墙入内，正好撞见季子淳坐于小院，对月独酌。
季子淳看到沈沛，眉头皱起，冷声问：“你来这里作甚？”
“看月亮”沈沛尴尬一笑，走向季子淳，问道：“你一个人在家？”
“与你何干？”
“不是”沈沛道：“早些时候撞见你跟姚安宁一起，就问问姚安宁小姐还在么？”
“有话直说。”季子淳喝了口酒。
“我看到叶清泓出了牢狱，好像来这边了。”
季子淳猛地站起，“她出来呢？”
“是的”
季子淳又坐下，看向沈沛，淡声道：“她出来，跟你来这里有关系？”
“如果姚安宁小姐在，我就带她回家，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安宁我自己会照顾。”季子淳道。
沈沛眉头皱起，望着季子淳，冷声问：“你叫她什么？”
“我叫她什么，你管不着。”季子淳喝了口酒：“你既然喜欢清泓，大可追求，何必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
“你什么意思”沈沛凝视季子淳，话语充满了寒意。
“那‘神灵’是你吧”季子淳冷笑了声：“现在清泓出狱，要过来见我，你又装什么圣人，接走安宁好成全我？告诉你沈沛，季某人不需要你的恩赐，施舍。”
话音落下，沈沛却是冷目凝视着季子淳，目光好似要把他刺穿。
他冷声道：“你是喝糊涂了么？叶清泓爱你，你爱叶清泓，这是哪门子施舍、恩赐”顿了顿，“我先带姚安宁离开，也不管她父女对你说了什么，你也无需在意，等你跟叶清泓成了婚，我会找准时机放她回来。”
沈沛说完，就要朝屋内走，却被季子淳拦住。
“你疯了吧，沈大神灵，沈大掌柜”季子淳一脸冷漠：“我的事，不需要你来做主，也不需要你帮衬”
沈沛望着季子淳，从他的目中，看出了一丝决绝。他顿时有些气馁，他担心姚安宁耍什么花招，威胁迷惑季子淳，让叶清泓产生误会。所以，他先来这里把事情料理好。
但是，季子淳这神情，好像并非出于被迷惑。
“你的好意，心领了”半响后，季子淳叹息了声，才道：“我已经有了选择，你也别一厢情愿，来我这里胡搅蛮缠。”
“是因为叶家的事，他们用这个威胁你？”沈沛问。
“不是威胁，是一旦处理不好，真的会血流成河。”季子淳轻喃。
“我会用我的办法，威胁回去，不让他们说出来”
季子淳笑了下，淡声道：“没想到‘神灵’也是这般幼稚，你还能杀人灭口么，一旦透露一点，你能保证明熙和伯母的安全么？沈沛，姚提司跟我透露了你的立场，连茶商大会，可以算万事俱备，结果呢？你还不是被算计了，你能威胁得了谁呢？”
沈沛无言，这姚伦为了他女儿的‘幸福’，连他是公主的人都敢说，这种不顾一切的人，除了杀人灭口，真能封得住他的口么？
季子淳喝了口酒，状若疯狂，眼眸中泪花闪烁。淡笑道：“沈沛，你要真是‘神灵’就好了，你有这般君子成人之美之德，那我跟清泓之间，所有的障碍，你皆可在举手间清除，可惜，你并不是啊”
“你可以拼一下。”
“我是可以拼一下，但那刀不是架在我跟清泓两个人的脖子上，是架在我伯母，架在明熙，朵朵，甚至，我母亲——”
“算了。”季子淳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丝笑，淡声道：“其实，安宁也没有不好，我跟她的婚约，本就在跟清泓之前。而且，你会医术，如果我方能够胜出，你比我更适合她，但是，如果败了，那大家都等死吧。所以，在胜负未决之前，恶人，你还是继续当着吧。你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说完，季子淳抱着酒瓶朝屋内走。
沈沛有些迷惘，事已至此，他还能继续劝说么？季子淳本在光明中，但叶家的事，却把他拉入了黑暗。
一个黑暗中的人，是最明白黑暗中的感受的。连守护都会变得小心谨慎，变得奇怪扭曲。
叹了口气，沈沛也在想，他要真是‘神灵’那就好了。当然，那就不会把喜欢的女人拱手相让，而是顷刻间获取爱人的芳心，潇洒世间。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沛又问了句：“我跟你没什么接触，你是如何得知，那假借‘神灵’的是我。”
“药瓶上的字，跟那信笺很像”季子淳侧身回道，又皱了皱眉：“你有跟叶清泓写那些茶方，为何两种字迹判若天渊？”
“写信的是右手”沈沛如实相告，又道：“你真决定了么？”
季子淳没有回答，进了屋将房门关上。
望着屋内灯火熄灭，事已至此，沈沛也不再理会，翻身上墙，隐没在黑暗中。
······
叶清泓出了牢狱，几乎没有听叶志清和叶淑瑶多解释什么，径直朝季宅赶去。
她的内心，一个令她惶恐不安的答案，在不断滋生成型，直至占据了她整个身心。
“鸿安哥，我是清泓，我出来了，鸿安哥”叶清泓双手轻颤，一边敲门，一边呼喊，声音紧张又有些虚弱。
“清泓”门打开了，陆氏对着叶清泓点头，脸上带着温柔，问道：“这么晚了，有回家么，怎么跑这边来了。”
“伯母，我找鸿安哥”
陆氏一反常态的温和，反倒让叶清泓心下一紧。她回了句，便直奔季子淳的房间而去。可刚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了。
季子淳和着睡衣躺在床上，而边上竟多了个长发女人。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脑海中炸开一样，一滴泪水从叶清泓眼中径直滑落。
“清泓，先回家好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陆氏在她身边，轻声劝慰。
“好，明天再说”叶清泓喃喃回了句，离开了屋子，落荒而逃。
快速走出宅院，一口气跑了好远，她才突然停下，眸中带着一丝怀疑，轻喃道：“不对，鸿安哥有事瞒着我。”
话落，她转身，再次赶回。
这一次，她正好看到合上房门的季子淳，两人四目相对，叶清泓泪眼婆娑，但脸上却露出浅笑。
她朝季子淳走去，轻声道：“鸿安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不会不要我的。”
叶清泓主动去抱季子淳，却是被季子淳躲开。
“清泓，你错了”季子淳认真的望着叶清泓，淡声道：“姚提司告诉我，我高中了。今天，经此一事，我是看明白了，跟你一起，会影响我的仕途，我累了，对不起。”
“不，鸿安哥”叶清泓眼泪止不住掉下，有些慌乱的道：“我不去经营什么商行了，我就跟着你，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我不会影响你仕途的，绝对不会。”
“清泓，你醒醒吧。”季子淳语重心长的道：“伯父因为贡茶出问题死了，虽然没有查，但是污点还在，你今天又犯了这事，叶氏茶行也倒下了，我真要娶你，你身份是商贾之后也就罢了，还是不守诚信的商贾之后，那我还怎么做人啊，怎么对得起我三代忠烈。”
“鸿安哥，对不起”叶清泓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哭诉道：“鸿安哥，我不该参加茶商大会，可是事已至此，清泓也不想的。现在清泓已经没了父亲，鸿安哥，你也不要我了么？”
季子淳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心间仿佛如刀割一般，泪水在眸中不断打转。
“对不起清泓”季子淳朝叶清泓躬身，连连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不，鸿安哥”叶清泓摇头，抹了把泪水，克制道：“其实鸿安哥，你已经给了清泓太多太多。而且，我知道这背后肯定发生了什么。”顿了顿，挤出一个微笑，拉住季子淳的手：“鸿安哥，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告诉清泓好不好。”
季子淳摇头：“我是真的累了，不想走下去了，祝福你能早日觅得良人。”
“不”叶清泓哭着喊了声，执拗道：“我不要这祝福，鸿安哥，你是不相信清泓么？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的呀，鸿安哥，你给清泓说，我们一起——”
季子淳没有在听叶清泓说话，甩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泪水在顷刻间漫出眼眶。他心中已是疼痛到了极点。但他不能说的，一旦说了，答应叶清泓。十五年前的事就要被捅出去了，到时候会死人，死很多人。
望着季子淳的背影，叶清泓反而止住了抽泣声，颤声问：“鸿安哥，你真的决定放弃清泓，真的不愿意带我一起，走下去了么？”
“你一定会遇到良人，一定——”
话没有说完，叶清泓却是上前两步，直接从后抱住了季子淳，轻声道：“鸿安哥，这是清泓能做到，最后的坚持了，你别放弃，好么？”
季子淳双手颤栗，想要转身揽住叶清泓，可是，随着他眨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刑场上，乌压压的人影跪成一排，铡刀落下，人头滚滚，其中有叶清泓、有明熙、有朵朵，还有他母亲陆氏。
“我累了”季子淳决绝的说了句，将叶清泓箍住他腰身的手拿开，径直走进屋子，把门合上，将叶清泓隔绝在门外。
叶清泓长长出了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陆氏朝她走了过来，手上拿了件外衣，要给叶清泓披上。
“伯母，我没事”叶清泓露出一丝笑意，退后两步，朝陆氏躬身，轻声道：“伯母再见。”
说完，叶清泓转身，拖着轻飘飘的身子，失魂落魄般走出了院子，朝着巷道口走去。
刚走出巷道口，她便看到了一辆马车。马车边上，沈沛望向她的方向，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站着，眼中好像晶莹的光点闪过。
叶清泓拖着身子到了沈沛跟前，扬起头，泪眼模糊的瞪着沈沛。
“很痛么？”沈沛轻语。
叶清泓抓起沈沛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血液沿着叶清泓的嘴角，慢慢渗出。
片刻后，叶清泓的世界从模糊逐渐转变成黑暗，她晕厥在沈沛胸膛，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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