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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维扬,还有一分,谢?私心给了钱塘。走在钱塘的街上,她很想去踏绿杨阴里,摘三秋桂子,赏十里荷花,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就近找了家客栈落榻,谢?换了一身行装,出门寻药铺。到了药铺,她让药铺的人抓了药,正想去找人,却被两个可疑男子拦在了巷口。
“和我们走吧。”为首的那个人谢?认得,他是齐悦的心腹许留山,上次替公主执行任务的人,想到这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谢小姐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也不必白费力气。”许留山冷冷说道,像在宣判她的死亡。
“不,我……”谢?还在想着如何脱身,却见迎面走来一人,她大喜过望,大声喊道:“陈大人!”
陈度听到这边的声响,朝他们几个僵持的地方狐疑地看去,两个男子怕被陈度认出,只能悻悻离开。
这个时候,一个人抓起谢?的人,二话不说带她狂奔,他们穿过好几个巷子,那人才松开她的手。
谢?缓了缓气,发现带她狂奔的人是谢纶,一时没了好气,“你在做什么?”
“帮你,难道你真的想被那个什么陈大人发现。”少年眨了眨眼睛。
自然是不想的,谢?腹诽道,当时她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想来确实要感谢谢纶带她逃走,这个少年真会察言观色。
“我看那两人也不简单,你不会也是什么亡命之徒吧。”谢纶投来打量的眼光。
“你说的没错,我违抗皇命,又伙同你杀了贵族,也算得上亡命之徒。”谢?检查了手中的药,还好没有丢失。
“既然知道自己是亡命之徒,还胆敢一个人出门,我看你是不要命之徒。”谢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我看你伤还没好,而且我要找人,怎么敢麻烦你。”
“不麻烦,你要是被抓了,禁不住严刑拷打把我供出来了,我也得没命,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两人便踏上了找人的路途,当谢?让房主推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那一刻,她已泪光盈盈。
“阿?,是你吗?”他乡异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与那人对视片刻,她潸然泪下。
床上的少女姿容清丽秀雅,只是肤色苍白异常,阳光和煦,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那人正是她的发小陈瑜没错了。这次之所以决定在钱塘停留一段时间,也是为了找她。
“阿瑜。”谢?激动握住陈瑜的双手,那双手瘦的仿佛只有骨头一般。
阔别重逢,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的面色不太好,等会我给你拿点药,你要好好调养,我们说好的,三十年后,儿孙满堂的时候,还要一起嗑瓜子。”
陈瑜笑得很勉强,她的眼中枯涩无泪。
“没用的,我快要死了。”
上一世陈瑜失踪后,因为她是陈度的堂妹,成亲后她想问他打听虚实。陈度告诉她陈瑜最后的落脚点在钱塘。可惜她最终还来不及劝陈瑜,自己就死了。只希望这一世赶得上。
阿瑜是个娴静懂事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早年去世,家里全靠母亲一人支撑。她断不会赌气离家出走,除非是为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谢?沉声问道,“阿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同王之庭私奔了?”
“嗯。”陈瑜艰难地承认了。
“你难道不知道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吗,你会一辈子被他的家人嘲笑,抬不起头!”谢?恨好友的不清醒,也恨自己的不察。
昔有鄂君覆被与越女尽意被传唱歌咏,然今非昔比,委朝建立以来,推崇儒家礼法,名门望族之间更是看重教化和名声,谢?甚至不愿去想阿瑜的结局。
陈瑜与王之庭的事,谢?是知道的。
王之庭家本是江东大户,他本人早年沾花惹草,惹下不少风流债。十七岁的时候家道中落,陈瑜不离不弃,陪伴他走过那些艰难的岁月,他也因此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
后来王之庭凭借才学得到谢?伯父的赏识,提拔他做一份正经差事,王也决定借此机会和母亲提与陈瑜成亲的事情,可是遭到两家人的强烈反对,陈瑜也被关在家里面壁思过。
是谢?偷偷带王之庭去见了陈瑜,结果被阿瑜的母亲逮了个正着,那一天的场景,她毕生难忘。
向来自视甚高的王之庭,跪倒在阿瑜母亲的面前,他无比诚恳地说:“希望您给我时间,我会证明我是能给阿瑜幸福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陈瑜的脸色憔悴,一字一句说道:“他,要和谢依依成亲了。”
原来这半年失踪的日子,陈瑜直接跟随王之庭回了他家,百般讨好其母,却在三个月前被赶了出来。她不死心,一直在钱塘盘旋,之后听到的却是王之庭要和别人成婚的消息。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像是难以启齿,陈瑜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来那些话。
“帮我断了念想吧,他,我不要了。”
谢?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好友的秉性,这是陈瑜第一次开口求她。
两人离别的时候,步履格外沉重,只因他们彼此都知道,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是陈度告诉你我在钱塘吗?你能放下他吗?”临别一眼,陈瑜问道。
钱塘与东京虽隔的不远,但她离家半年有余,还不知谢?失踪的消息。
“不重要了,他心里只有七公主一人,也未曾欠我什么。”谢?轻描带写而过。
“那一年在上林苑,是你救了他,七公主桃代李僵,才教陈度对公主另眼相看。”那件事是谢?和陈瑜的秘密,他们约好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
可是阿瑜,你不知道的事是,其实自始至终,陈度都清楚究竟是谁救了他,他的佯装糊涂,只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接受公主。
如果没有活过两世,谁能脑子忽然开窍,谁会承认一厢情愿熬不成两情相悦,谁又能知道两情相悦也变成了相互折磨。
一别经年,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独留阿瑜与她,狼狈不堪。
别了陈瑜,谢?和谢纶回了客栈,她去厨房把药煎好,打算去送药。
落月孤倚,罗袖垂影瘦,她端一碗药汁朝谢纶的房间走去,却看那少年正在廊下花荫处,背灯和月,清风朗月,熠熠生辉。
谢?顿了顿,走到他跟前,盛满药汁的碗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不想喝,还记得那年我去你家,你房间的地上不知道碎了多少个碗。”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喝药?我都是等伤自己好的。”谢纶眼中充满了疑惑,明明他以前没见过谢?啊。
“所以,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一起苦,好不好?”谢?的笑容在月光的映衬下竟分外温柔。
谢纶想了一下,接过药浅抿一口,忍不住皱起眉头,像在尝试喝毒药一样,谢?偷笑,沿着碗的另一边喝了一口。
“我陪你去吧。”谢纶突然说道。
“什么?”谢?大惊,难道她和阿瑜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他守在门外,他们的说话声也不大,只能说谢纶的耳朵实在灵敏。
“我都听到了,”少年认认真真地喝完最后一口药,把碗放到谢?面前,空碗宛如盛了琉璃光一般剔透。
“好,我也正缺一个帮手。”
谢?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面上笑容依旧。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阿瑜不好过,她也得让那两人不好过,在他们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让之随着时间长成参天大树。
三天之后,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在某人威逼利诱之下,谢纶不情不愿地扮装成女子模样,随乔装打扮一番的谢?出门,更引起不少街上少年驻足顾盼。
“你这样挺好看的,不如以后就这样随我上路吧?”谢?调侃道,少年向她投来两道刀子般的眼神,恨自己说了要尽力帮她。
要约到谢依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需利用一下她的虚荣心。谢依依这个人从前就让谢?讨厌得很,她年幼时就学会以一副柔弱无力的姿态讨好长辈和旁人。偏偏那些人就吃她那一套。一半因为她长得楚楚动人,另一半是因为她父亲是谢氏一族中的大官,但她本人好似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水波涟漪,十里风波亭。
女装的谢纶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被谢?用蒲扇敲打着膝盖,勒令道:“一会儿别露馅了。”
环佩铿锵,香气袭人,谢依依款款而来,依旧婀娜多姿,光彩照人。
“说吧,你又是之庭的什么人?”想来这些天不少王之庭以前的相好来找她,都被她打发走了。
“我,自然是他每回夜深人静烂醉如泥时,喊的那个名字。”这话是谢?说的,她此刻躲在谢纶的身后,替他发声。
“你就是他口中的阿语?”谢依依正襟危坐,她曾多次听王之庭喊过一个名字,阿语阿钰什么的,也曾四处打听,却终究不知是谁。
“那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从我手中抢回他?”谢依依柳眉横扫,睥睨坐在她对面的谢纶。
谢纶被盯得寒意满身,本想站起来,又被身后蹲着的谢?拉了回去。
“不,我来交代一些事情,我怕你以后生为人妇,却不懂得为妇之道。”谢?的声音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一点,你今天身上的香是茉莉香吧,我想你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之庭为何不肯亲近你,那是因为他闻不得茉莉香;第二点,之庭每天临睡一定要喝一杯茶,否则睡不着;第三点,他身上一直随身携带一块旧手帕,而不肯用你缝制的新的,是因为那块手帕是我送他的。”
“够了,我不用你来教训我!”谢依依忍不住站起身,她拿起桌上茶水想要泼谢纶,却被谢纶抓住手腕不得动弹。
“我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之庭最不喜欢的就是像你一样的,泼妇。”
谢?不带感情的字句,像一根刺,狠狠插在谢依依的心口,她没了来时的趾高气扬,落荒而逃。
谢?说完所有的话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就那样任凭自己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一边的谢纶如释重负脱下外裳,散发齐腰,与她背靠而坐。他随手捡起一粒石子,在手掌中握紧摩挲。
“你看。”谢纶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手掌心有些许鲜血。
谢?看着他自残的伤口,很是不解。
“伤人一寸,自伤七分,因为你还有心。”少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不,其实她的心早死了。
那年与阿瑜偷偷溜去上林苑游玩,她无意救下了不慎落水的陈度,听到宫人的声响,害怕被责罚慌忙躲了起来,而后七公主就来了,还带走了昏迷不醒的陈度。
也就是那一天开始起,她的梦醒了。
她曾无数次埋怨七公主抢走她的幸福,也曾因为家族的联姻安排欣喜失而复得。
世事无常,人心易转,十年饮冰,热血亦凉。
“是你说,活下去才能找到想要的答案,那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的答案就是认输吗?”谢纶冷眼旁观。
“我承认我做不到,我曾以为我可以……我只是未曾拥有,可阿瑜已然失去太多。”谢?倔强地看着天空,不让泪滴继续滑落。
谢纶却不懂她那么多心思,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跳入池塘之中,水面平静,不久没了他的踪影。
谢?听到了跳水的声响,但见他许久都没有上岸,心里紧张,不由得大喊起来,“谢纶,谢纶!”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谢?焦躁不安,虽然生性怕水,她咬咬牙,也跳入池塘。
谢?不会游泳,可是她不想放弃那个少年,她断断续续地喊道:“谢纶你给我出来!”
“你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我不让你死,你绝不能死!”喊完这句的谢?连续被灌好几口水,她没了力气,眼见就要沉下去,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
“我答应你。”夕阳西下,波光潋滟,那个少年眸光深邃,还有一丝丝尴尬。第一次,有人为他这么紧张。
“快,快把我拖上去,这池塘的水有些冷……”谢?比谁都怕水。
“嗯!”谢纶飞快地把湿漉漉的谢?拖上岸,两人倒地而卧,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这臭小子,我只是伤春悲秋一下,没说要认输,差点以为你想不开要去死。”谢?一边弄着头发上的绿藻一边气愤地说道,她的悲伤一如既往,只停留了那么一点点时间,总有新的事情要做。
“我只是想下去凉快一下,谁知你想那么多!”谢纶忽然想到了什么,脸像如此时天边的晚霞一般红晕。因为在沙漠呆的太久,来到中原后,他看到水就想下去游泳。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谢纶指指谢?因为落水变回大半变白的头发。
“这件事你不许和别人说,我从小头发便是如此,此次出行也希望能够找到治疗方法。”谢?很不好意思,但她不想告诉谢纶其中的实情,让他也为她担心。
“或许有个人或许能帮你,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夫,人称‘鬼手圣医’,可以试试去找他,只是那老头行踪不定,不在滇南就在西域。”谢纶一想到那个老头,有些不爽。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个人,看来我的病有希望了。”谢?点了点头,拿起一块帕子把自己的头发裹得严严实实。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谢纶微眯了双眼,湿漉漉的头发让他很不习惯。他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很奇怪的想法,那就是让谢?替他擦头发,像那天一样,那种感觉很舒服。
“替阿瑜了断一切,我要去见王之庭。”谢?定了定神,打了一个喷嚏。
这边齐悦听到赶回来的侍卫的禀告,手中的花瓣尽数碎成了两半,她想了想说道,“罢了,没想到陈度会亲自来钱塘替他表妹出面,你们再去只会引起他的疑心,就当谢?好命了。”
那一次西京之别,她一时心软放过了谢?,事后联想陈度的反应,她更是担心。她从来不允许有不确定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派人去斩草除根,没想到这个人真是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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