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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妤侧眼：“我怎么？”
“你不太对。”矛毅摇头，搞不明白似的，“孙…小孙也不太对。”
“你走的那次，小孙来找我，把话跟我说明了。小姑娘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说了一大堆没头没尾的话，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道，她觉得我是骗她，就甩下脸走了。”
矛毅想起来，吃火锅那次，孙飞惠说她找过晋妤。
原来是上门示威。
他想，这小姑娘还真够倔的，“那你们现在算是彻底翻脸了？”
“哪儿算得上翻脸，”晋妤冷笑，“大家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维持表面客气而已。何况这小丫头不是什么简单人，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我低估她了。”
“啊？”
晋妤犹豫着要不要说，思量片刻，道：“你进淬金经理室之前，警察给了我一份资料，说叶淑有个妹妹，姐俩一直相依为命，后来出了场车祸，就人间蒸发了，前段时间刚被线人认出来，把资料报给警察。那张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孙飞惠。”
“怎么会？小辉说孙飞惠是一个瓷器老板的独生女，从小就按公主的标准养的，她怎么可能在外边有个姐姐？”
“是啊，孙飞惠现在二十出头，十年前呢？很有可能是她出了车祸，然后被那个瓷器老板捡到。”晋妤沉下心，有条有理地分析情况，“仔细想想，事情压根也没这么简单。我最开始知道叶淑的时候，是kelly告诉我，梁锦益要找淬金麻烦，因为他现任老婆叶淑拿了他三百万跟一个章跑了，再后来我让你帮忙找叶淑，结果人没找到，反而在矿上碰见了小辉，而当时孙飞惠刚刚好就是小辉女朋友；在这之后呢？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儿矛毅基本上也都知道，小作回忆，替她补充：“之后孙飞惠跟小辉解除了婚约，搬到华清苑，然后还——”
“还什么？”
他想起那天在火锅店外面，雨丝??鞯奈蓍芟拢?锓苫菸仕??袅枰???ヒ黄鹕?盍耍?憔醯媚阋桓鐾馊耍?宓媒?ッ础
那句话猛一听好像没什么瑕疵，他甚至没放在心上。
但回酒店之后，他越想心里越发闷，到最后，竟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二话不说，留下张字条就回到华清苑，回到她家楼下，那片属于他和她的领地。
一种微小的预感直逼心头，矛毅心脏跳得飞快，他就像一只突然开窍的野豹，缜密地将头脑里的预感套现在孙飞惠的各种行为上。
片刻后，他嘶一声，惊异地得出结论：“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晋妤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她好几次都明示暗示我离你远一点，还让我防着你。”矛毅说着，又想起来，“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见梁锦益，当时孙飞惠也在那条街，还把冰淇淋弄到梁锦益身上了。而且她当时看梁锦益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就好像梁锦益不认识她，但她认识梁锦益一样。”
“梁锦益？你们私下见过？”
“一两次。他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晋妤深吸气，极认真地抚摸他的脸颊，“梁锦益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
咬下唇，补充：“尤其是关于我的事。”
“我知道。”矛毅吻她的手，眼神温柔缱绻，“我只相信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在他看不见的夜色里，晋妤泛起一丝苦笑。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只信她一人，但很多事不到紧要关头，她仍不想揭开那些黑暗破败的表面，让他看到她藏在深渊之中的腐败血肉。
那些秘密她藏了太久，她甚至想多一天，再多一天，然后与这些秘密一起同归于尽。
芸芸众生熬一辈子也熬不成神祗，可就算神祗，也不可能一辈子洁白如玉。
人都是自私的，在爱的人面前，宁愿说谎，也不愿撕开细致入微的表皮，露出斑驳的丑陋痕迹。
这边，梁锦益回到盛荣，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抽屉，拿出压在酒店宣传页底下的那份文件拆开。
他没有打开大灯，只留了床边柜子上的一盏。
这盏灯跟了他许多年，实木底座，高档麻布，灯罩面上绣着一根松枝，沉绿色的金丝线有序地飞舞，右上角还有一方红色的章，上头印着“珠零锦粲”四个字。
绕开牛皮袋上的细绳，梁锦益双手握住里头的报告，拿到光底下看。
白纸黑字，字迹分明，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看完最后一行，巨大的冲击如同从天而降的雷鸣，劈的梁锦益大脑一片空白，他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半晌，情不受控地捂住脸，隐忍而惊喜地呜呜啜泣。
大林进来送东西，瞧屋里黑漆漆一片，顺手开了灯，叫着梁哥往里边走。
来到主卧，看见双眼潮红坐在地上的梁锦益，他一愣，赶紧扶人在床边坐下。
“梁哥，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梁锦益说话，大林一眼瞥见地上那份亲子鉴定书，刹那间哑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外头灯火辉煌，这一方空间却是黑沉无比。
谁都没有说话，放在以前，大林一定会安慰梁锦益几句，可这会，他看着那份鉴定书，喉咙里就像卡着一根刺，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痛得要命。
年纪稍轻的男人微微低着头，沉默地立在梁锦益身边，地上那抹光圈鲜明地照着两个人的脸，阴影之下，这二人的眉眼竟有几分相似。
死寂的氛围不知持续多久，大林浑身的血液终是汇成一股火，直冲脑门奔上去。
他面色难堪地攥紧双手，咬紧腮帮子，转头就往门那儿走。
一只大手猛地从后头抓住他，梁锦益咽下唾沫，沙哑地问：“你上哪儿去？”
大林被嫉妒冲昏了头，想都不想，张口就道：“您已经找到了亲儿子，再留着我有什么意思？！”
心酸、不安麻绳似的一圈圈将心脏缠紧，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恼火，自己跟了梁锦益这么多年，不管事情处理的多么好，都没见他露出过笑容。可那个黑不溜秋的男人凭什么只见了几面，就能让梁锦益为他掉眼泪啊？
就算鉴定报告在这儿，就算有99%的可能，他还是觉得不服气。
凭什么？凭什么啊？！在梁锦益心里，原来他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还不如那小子身份里扣着的两个字。
眼眶这一热，眼泪就再也管不住了。
梁锦益费了挺大力把大林转向自己，本想说他两句，瞅见这傻小子满脸眼泪，双眼红肿，腮帮子咬的跟秤砣似的，心里头不由也跟着难受起来。
“你妈妈刚去世，我就把你接过来了，大林，你可是从四岁就开始跟着我，这都二十多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
大林闷着头，不吭气。
梁锦益知道他闹脾气，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脸，半哄道：“你不知道我是惦记浚珠，才连带着惦记这孩子？我跟你发誓，我当初一点都不知道他跟我有血缘关系，也没想过认他，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多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好吃好穿养活大了，可那小子呢，你看看他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野豹子劲儿，就能猜到他是怎么跌打滚爬活到现在的了。你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有什么可羡慕他的？”
大林听他这么说，好受多了，揉揉眼，瞪着梁锦益：“那你发誓。”
“发誓什么？”
“发誓你不会认他，永远不会让他进梁家的门。”
梁锦益愣了愣，没想到大林会提这种要求。
大林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过分了，讪讪地补救：“……你认他也行，但你不能偏心，因为他是大妈的孩子就让他替代我的位置。也不能让他跟我平起平坐。”
他说着，去扯梁锦益的袖子：“你说话，你别装哑巴。”
梁锦益低下眼，像是在心底权衡着什么东西。
再抬起眼皮，他道，“我跟你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认这个儿子。”
他已深思熟虑。
从前，他对不起季浚珠，如今他不再同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周围八只眼睛盯着，恨不得立刻将他捅死，从交椅上扯下来。这种时候，身边能有一个大林陪他出生入死就够了，不能把她的儿子也陷进去。
他宁可同他做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好过有朝一日被人报复，令他受牵连。真要如此，那他就是碎尸万段，季浚珠也不会再原谅他。
大林懵了片刻，反应过来，满脸掩饰不住的高兴。激动之余，脸颊红彤彤地抱了抱梁锦益，觉得不够，又紧紧搂着他，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声：“谢谢老爸！”
而后，几步蹿出套房，剩下梁锦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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