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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晋妤。”“孙飞惠。”
“年纪。”
“三十二。”“二十四。”
“交代吧，怎么回事儿。”
晋妤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孙飞惠。
孙飞惠低着脑袋，一脸内疚：“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冲动了？小姑娘，被害人到底哪儿招惹你了，你竟然下那么狠的手拿灭火器砸他？”
“我，我……”
晋妤不耐烦地看眼手表，坐直身体替她补充：“她三点多给阿毅，也就是我男朋友、被害人打电话，说她遇到危险，让他过去救她。等我们过去后，发现她根本就没遇到危险，那些只是大半夜开的玩笑。之后我跟她发生了争执，再然后我准备回家，还没走到电梯，她就拿灭火器袭击了阿毅。准确来说，孙小姐不是一时冲动，她是有意识的发起攻击，而且原目标不是阿姨，是我。”
警察不敢置信地抬头，问孙飞惠：“你为什么要攻击晋妤女士？还有，你为什么要向被害人求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救的原因是什么？”
孙飞惠戴着手铐，一脑门汗，大抵是压力所致，说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说不清楚……这段时间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时差颠倒，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吃东西，我不记得自己打电话求救过，也不记得自己看见了什么。警察同志，我知道我做错了，能不能别抓我？我发誓我没想过伤害别人，真的。”
“孙小姐，抓不抓你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确实伤了人，而且证据确凿。”警察合上本子，说，“你现在能做的，是向晋妤女士和被害人道歉，争取和解，而不是被他们起诉。”
意见很诱人，孙飞惠尝试性地瞄晋妤，看见对方冷着脸，一点和解的意思也没有，又悻悻地擦了擦汗。
笔录快做完，有人铛铛敲门。
“小宋，夜宵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姜警官，你今天不是不值班吗，怎么过来了？”
“哦，小儿子今年考大学，老婆嫌我在家看电视太吵，硬把我撵出来了。来来，大家先吃点东西吧，这都四点多了，也快差不多天亮了。”姜志宏端着吃的进来，随眼一瞄看见晋妤，愣了。
晋妤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姜志宏，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休息了几分钟，正要继续录，孙飞惠父母急匆匆赶来。两口子进了门，二话不说，抱住孙飞惠就哭，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心疼地直叫宝贝。
办公室进来这么多人，一下变得很拥挤。
警察跟老两口说明完情况，老两口堆着笑脸，拉着晋妤的手要请她吃饭，亲自给她赔不是。
晋妤一颗心全是矛毅，没心思跟他们聊天，随便敷衍了几句，留下一家三口受警察发落，匆促打车去医院。
医院很安静，她顺着白色的墙壁，一间一间病房找过去，快到尽头时，她看见矛毅在床上趴着，穿着病号服，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两条胳膊叠在额头前，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
晋妤走进房里，轻轻关上门，在床边坐下。
她的血流好像静止了，心跳也变得缓慢，她说不出缘由，好像自己是一只没有脚的鸟，看到矛毅的一刻，突然长出脚，落地了，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病房是双人病房，除了矛毅，左边还躺着一个年轻男孩。
男孩玩着手机，晋妤看他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又没有睡意，就小声跟他聊天：“你不困吗？要不要喝水？”
“啊？你在跟我说话啊？”男孩摘下耳机。
晋妤看这孩子浓眉大眼，十分老实，点点头，问：“你脑袋怎么了？”
“打架打的呗。你来看他，你是他老婆？”
“嗯。”
“医生说他脊椎受伤，怎么弄的，你打他了？”
“我是他老婆，我打他干嘛？”
“那是怎么弄的？他也跟别人打架了？”
“没，他是个好人，不跟别人打架。”晋妤呵呵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爸妈呢，他们没来啊？”
男孩眼眸暗了暗：“我没爸没妈。我是个孤儿，跟我哥一起生活。不过我哥最近在南非打工，我怕他担心我，就没给他说。你还没说他那个伤到底怎么弄的。”
“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弄的。”
见矛毅动了，晋妤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看他是不是不舒服。
矛毅确实不舒服，他没穿太厚的衣服，灭火器打在他背上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的，第一秒并没有什么感觉，后几秒也是如此，只不过大脑渐渐变得空白，再到后来，痛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他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痛感，好像脊柱从中间断开了，令他支撑不住自己。
护士送他回房，睡下后，他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想到了很多画面。如那一年下雪，他跟成荣躺在北海道白色的雪地里，穿着长靴，站在离对方很远的地方打雪仗。
成荣的雪球总能打到他，但他的雪球却打不到成荣。
北海道的雪很大，很厚，成荣穿着白色的毛领大衣，一头黑发，眉眼清晰，他躺在雪地里的时候，好像和整个世界融在了一块，只剩下温柔无害的笑。
又想到晋妤的脸，想到那日她陪他退房租，两个人闹了别扭，她不快地行走在黑夜之中，他怕她踩中没有井盖的地方，硬将她拉到平坦的大路上。她回过头看他，肤白如雪，眼睛是那样亮。
之后这两个人像是戏剧一样，拼凑在了一块。
他做梦一般拉着晋妤，给成荣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成荣什么都不说，拍拍他肩膀，只是笑。再然后他听见晋妤说，阿毅，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孙飞惠说的对，我这种条件不应该耽误你，我们分开吧。
然后他就醒了。
睁开眼，晋妤就在一边，里头家居服外头套着一件大衣，脚上的拖鞋还没换——还是出门前那套打扮。
他心里有些动容，她这样爱护形象的人，要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弄的这么邋遢。
刚想爬起来，被晋妤按住：“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担忧他，离开板凳要去找医生。
矛毅出手晚了一步，想抓她没抓住，只攥住了衣角：“我没事，你……你别走。”
这句低低的，像是祈求，又像是服软撒娇。
晋妤心里那根弦“噌”的被拨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
“我不走，阿毅，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她在板凳上坐下，黑发垂在面颊两侧，眼圈不自觉泛红。
矛毅脑袋里全是梦里头的画面，这会还有点转不过弯。
背上疼得厉害，长时间趴着又有点喘不过气，他看眼外头蒙蒙亮的天，甩甩脑袋，问晋妤：“我能回家吗？我不喜欢在医院待着。”
晋妤自然言辞拒绝：“不行，你伤成这样，万一回家之后更严重怎么办？”看矛毅一头冷汗，她叹口气，抬手给人擦擦，又柔软道，“这段时间你先在医院住下，明天我给你请个护工，要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矛毅雾蒙蒙的瞳孔看着她，不解：“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呢，你去哪儿了？”
这话问的像个小孩。
晋妤笑着拿手理顺矛毅头发，“你怕我走啊？”
“怕。”
“那我哪天要真走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矛毅脸埋在枕头，迟钝地想了一会，慢慢抬起头，看她。
“那我就贴寻人启事，从早贴到晚，贴满整个巡城。”
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晋妤莫名有些难受，没有原因，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心神不定中，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他说：“我不开玩笑，要是你真走了，我真的会贴寻人启事。就是贴一辈子，也要找到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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