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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睡醒，已是凌晨三点。
孙飞惠从床上爬起来，伸个懒腰，转身间，瞥见一抹黑影嗖地从门外客厅跑了过去。
那道身影像一只大熊，极其高大，根本不像人的影子，倒是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那些含冤而死的鬼魂。
孙飞惠坐在床上，死死拽着被子，颤抖着在柜子上摸手机。
房子里很安静，钟表滴答滴答响着，空气被死寂吞没着。
终于摸到手机，哆哆嗦嗦点开联系人，拨通最上面的号码。
2301，矛毅正拥着晋妤睡觉，手机突然嘟嘟歌唱起来。
山寨机喇叭大的吵死人，晋妤颤了颤，下意识往矛毅怀里躲：“你手机响了，接一下……”
矛毅睁不开眼，随手摸过来，放在耳边喂了声。
“救我，毅哥，救救我！呜呜呜，房子里有鬼，那些人来找我了，他们来报复我了！啊，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嘟嘟两声，电话被突兀截断。
矛毅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弯腰穿鞋。
晋妤被他吵醒，迷迷糊糊按开灯：“你干嘛去？”
“孙飞惠出事儿了，我去找保安。”
“干嘛找保安？你不直接过去，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矛毅无奈，摸摸她惺忪的脸蛋：说：“那也得跟保安一块去，大晚上的，我这么进一个单身女孩的家说得过去吗？”
想想也是，“那我跟你去吧。”晋妤没了睡意，拢起头发，抓起衣服伸胳膊套。
凌晨的小区十分宁静，夜风呼呼吹着树叶，光影隐绰。
意境倒是不错，只是偌大的小区一个人都没有，天上偶然飞过一只鸟，一片黑影遮下来，气氛还挺?人。
矛毅紧紧攥着晋妤的手，“冷不冷？害怕吗？”
“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进辉刚建厂的时候，出过一次事故，当时很多人堵在门口，每天拿着钢管让我给个说法，有时候还闯进来，砸碎窗户什么的……那时候我都不怕，现在这算什么啊？”
嘴上这么说，手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冒汗了。
矛毅知道她害怕，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慰：“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到孙飞惠家门口，晋妤站在矛毅身后，看着他按门铃。
楼道里阴风阵阵，灯光忽明忽暗，针落可闻。
隔着密码门，房子里起初很静，紧接着没过几秒，响起一道高昂的尖叫声。
这叫声令人十分毛骨悚然，晋妤满身鸡皮疙瘩，握着矛毅的胳膊，不太敢动。
矛毅不怕，只是觉得心焦难耐，叫着孙飞惠的名字，加大敲门力度：“小孙，开下门。我是矛毅。”
里面又没了声音。
喊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晋妤担心发生什么情况，提议说：“要不报警吧？”
矛毅想到孙飞惠那日说的，有些犹豫，奈何权衡了几秒，还是觉得她的安全比较重要，于是点点头，“报吧。”
晋妤忙掏出手机，拨打110。
刚按完数字，还没拨通，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卧室一盏落地灯亮着，房门半掩，很是昏暗。
看见门后面披头散发，一身红色睡衣扯着笑的女人，晋妤吓了一跳，好一会回过神，才认出那是孙飞惠。
“这么晚，你们过来干嘛呀？”孙飞惠笑呵呵的，一张脸虽然惨白，神情却跟语气完全对不上号。
她这副样子，哪像是打电话求救的那个人？
矛毅怀疑地朝屋里看了眼，问：“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也看见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矛毅质疑：“那刚才那声尖叫怎么回事？”
“哦，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脚了。不过，你们俩可真够亲密的，这么快就同居了？哎，国家现在可不提倡未婚先孕，你们最好悠着点，省得出什么意外，被别人嚼舌根。”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晋妤拂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表情僵硬，“小孙，你大半夜给矛毅打电话，就是为了拿我们逗乐子？你是不是有毛病？现在是凌晨三点，就算好朋友之间，也不会开这种低级玩笑吧？有意思吗？”
晋妤是真的有些生气，一来，孙飞惠跟自己不熟，他们接到电话赶过来，只是出于好心帮助，并不是义务。二来，孙飞惠作为一个女孩，出什么事不是给自己打电话，而是明知矛毅是她男朋友，还夜半三更给矛毅打电话。
说到底，她再怎么有钱，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一次两次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底线，她哪有那么多容忍度忍受孙飞惠？
孙飞惠不以为然，倚在门上，眼神大胆又放肆：“生气了？有必要吗，我就是给毅哥打了个电话而已，至于专门找过来骂我一顿？”
晋妤冷笑，“有必要吗？我倒想问问你，这么大一个巡城，有警察，有保安，最不济也有公寓管理员，你到底接受了什么教育，才会出了事不联系这些人，反而给别人男朋友打电话。”
两个女人针尖对麦芒地瞪着对方，气氛剑拔弩张，好像随时要打起来。
矛毅不想待会给她俩拉架，站在晋妤前头，挡住二人交融的视线：“没事就算了。你睡吧，我们回去了。”
他推着晋妤的肩膀朝电梯走，没走两步，又扭头冲孙飞惠道：“那个，以后大半夜还是别给我打电话，孤男寡女，说不清楚。”
孙飞惠气不过，上前挽住矛毅胳膊，用力推开晋妤：“我就给他打电话怎么了？我就喜欢他怎么了，你没我年轻没我漂亮，还结过婚有那么大一个儿子，找个跟你相配的中年人不行么，干嘛非耽误矛毅？！”
晋妤面如寒霜：“你再说一句。”
“说就说！你根本配不上矛毅，你这种女人，就应该安安分分找个大叔，好好跟人家过一辈子！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两个钱，还真拿自己当武则天啦？见个年轻男人就往自己怀里捞，要不要脸啊……啊——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都说我有两个钱了，我不把你打进重症监护室，简直对不起我这两个钱！”晋妤拽住孙飞惠头发，按住人脑袋就要朝墙上撞。
孙飞惠力气没她大，像只小鸡一样被人拎着，吓得滋哇乱叫。
眼看头皮离墙面不到一拳，晋妤突然停下来，向后一?Y。
孙飞惠趔趄几步，晕头转向地跌在地上，反应过来自己没事，摸着头发大口喘起气来。
晋妤看着她，又气，又不想说话。
何必跟这种不懂事的小女孩计较？她问自己，有什么可计较的，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没吃过苦，也不知道讲分寸懂礼貌，跟她生气实在犯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胳膊，无声走向电梯。
矛毅警告地看了孙飞惠一眼，抿唇，跟着过去。
孙飞惠被他的眼神刺中，自尊心受挫，一阵火气涌上来，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向晋妤砸去。
那一刻太快，矛毅余光中瞥见孙飞惠拿着什么东西冲过来，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背部已经反射性挡在晋妤身后，替她挨了那一下。
闷钝的痛意沿着脊椎延开，他闷哼一声，实在支撑不住，倾斜着肩膀慢慢跪到地上。
晋妤闻声转头，看见矛毅跪在地上，满脸忍痛的表情，再一看孙飞惠惊慌失措的脸和手里那支火红的灭火器，当下明白过来。上一秒残存的怒火在这一秒彻彻底底地燃烧起来，将那点仅存的宽恕烧干净，她掏出手机，再不顾情面，抬手拨通警察电话，声音阴沉地报案：“喂你好，是警局吧？我这里发生了一起故意持械伤人案，您现在能来抓人吗？对，华清苑19栋2201，凶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性……”
报完警，她强装镇定地拨通120，通知医院急救。
信号不好，第二通电话讲到后半，里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晋妤急的差点骂人，矛毅劝她算了，说自己没事，回去涂点红花油就好，她不听，劈头盖脸，连着矛毅一块骂了一顿。
凌晨四点，救护车、警车鸣笛相继而来，三个人并分两路，矛毅去医院处理伤，孙飞惠和晋妤去警局。
将矛毅送上救护车，晋妤担忧地说：“你一个人要不要紧？用不用叫kelly陪你？”
矛毅摇头，“不用，我没事。倒是你，小心点。”
“我知道。”晋妤点头，嘱咐护士几句，不放心地又叮嘱矛毅，“你乖乖听医生的，需要帮忙一定找护士，别自己逞强。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矛毅点头，护士关上救护车的门。
目送人离去，晋妤深吸一口气，眯眼钻进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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