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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戟摇头。
那就是阿夏的问题了。十得继续问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周含就真的拿刀捅了徐四胖子。”
“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十得咬重了“亲眼”二字。
“这倒没有,”阿夏说:“徐四胖子又不傻,周含要杀他,他当然要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是要命的事......徐四和周含都跑得快,卖鱼的乡亲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不见了。”
“他们怕出事,一群人跟了上去,只看到周含正准备把尸体往水里扔。”
总而言之,徐四胖子是周含杀的,没跑了!
十得却疑惑:“周含莫不是个傻子?”
“啊?”阿夏懵了。
“简单得很啊,”赵甲木大爷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冲屋檐下的三人道:“要么那个打渔的没听过十得的大名,要么他做这事另有深意。”
方天戟脑中也是懵的,难得开口,问赵甲木:“怎么说?”
赵甲木也不吝啬,向他解释:“我家十得是做什么的?她方才说人是淹死的,人就一定是淹死的。那把刀你们也看到了,胸口上插着这么一把刀,阎王不收他他也活不了,可是人既然都已经淹死了,还给他插把刀做什么?”
人是怎么死的,十得一听便知,周含却偏要撒这个拙劣的慌,承认人死在他的刀下,倒真是吃雷公屙火闪,胆大包天。
除非他想死。
若是打从一开始就抱着你死我也死的心态为妻报仇,那么周含要的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他,可见他与乌林珠是情真意切的戏水鸳鸯,成双的天鹅,少一只都独活不得。
可是......十得望着徐四胖子的尸体,听着耳边涌起的扑腾水声,喃喃道:“可是周含还有个老母亲啊......”
因为媳妇儿惨死便要抛下瞎眼的老母亲去死,他这么多年学的孝道吃的饭菜都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徐四的家里人没来闹吗?”十得问阿夏。
义庄四处贴的黄符被风吹得呼啦啦响,除了他们几人的谈话声,没有一点活气。
“已经闹过啦!”奚老头插舌道:“今儿人才刚送到义庄,徐家老娘就带着人来闹过一次,张科长让压下来了。”
倒是小瞧了徐家人的速度了。
“他们没说什么吗?”十得说:“比如,关于乌林珠什么的......”
“有哇,骂那位......”奚老头手往那间特别的停尸房一指,腆着老脸道:“贱蹄子。”
这事复杂了。难道乌林珠的死真与徐四胖子有关系?
十得忖度半晌,“我有一个猜想。”
方天戟打断十得的猜想,扭头对阿夏道:“阿夏,你去一趟洗尘铺,弄清楚乌林珠的主顾有哪些。”
切。
十得睨一眼方天戟,搬来椅子和赵甲木并排坐在小院天井下沐浴阳光。方天戟这样积极,她一个师娘子操什么心。
从小十得便是这样的性子,她要说的话你先说了半截她就干脆不说了,她要做的事你搭了把手她便不做了,总归为一个字:懒。
赵甲木极为清楚,同情的目光落在了无知无觉的方天戟身上。
“十得,”赵甲木语重心长的劝她:“你今天必须回土地坡,别等着老头来逮人。”
“这么急着赶我走,我吃你家大米了吗?”十得反驳。
赵甲木一本正经,“吃了。”
十得露出和善的微笑:“旗杆上插鸡毛,好大的胆子。有你这么跟师姐说话的吗?”
“这会儿子想起来是我师姐了,”赵甲木把玩着左手食指上的一个藤木戒指,“你从我兜里偷偷拿走十文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只是你那个靠微薄薪水勉强度日的可怜师弟?”
十得嘴角勾起一抹尴尬的笑,“说得多见外,我那是借,借十文钱。”
话刚出口,一只大手盖在她的头上,头发被那只从天而降的手揉成乱七八糟的鸟窝,赵甲木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傻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拆东墙补西墙的毛病?”
阳光太过强烈,才会让院中打闹的两人反射出刺眼的强光。这光刺进了方天戟的眼睛,让他将两人脸上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对师娘子栗栗危惧,十得笑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少女。
方天戟的感叹消失在尸体上,他蹲在尸体旁边,无意间望见徐四胖子的指甲,颇为在意。
“十得,”他喊她:“过来看。”
“看什么?”十得不为所动,右手还掐着赵甲木的腰间肉。
“他的指甲里,有东西。”
指甲里是新鲜的江泥。
十得望了一眼,不以为然:“他是被淹死的,指甲里有泥很正常。”
很正常?方天戟举起徐四胖子的两只手,徐四胖子十根手指无一不嵌满了发黄的江泥。
“去江边看看。”方天戟说。
江边风大,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为燥热的天降温不少。
十得踩在一块大石上,脚下的浅洼里就是案发现场。水流哗哗作响,在离这块洼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河床断面,不高,约莫一米,却让水流陡然湍急起来。江水往下,河床趋近平缓,两岸浅洼里的水看起来平静,方天戟踩进水里试了试,发觉水流较急。
经过一上午的江流冲刷,浅挖里已经不见打斗痕迹,周含刺杀徐四胖子时留下的血液更是无处可寻。赵甲木在浅滩上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寻了一圈,百无聊赖的向十得禀报,十得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称得上宽阔的浅滩上。
徐四胖子那样身材高大的一个人,什么情况下才能在刚刚没过他膝盖的水里淹死?十得回头望向身后,来时的路高于河床,站在上面很容易看见浅滩。
方天戟一直半蹲在水荇茂盛的江岸边缘,他轻轻拨动那些被折断的柔软水葱和水生鸢尾,看见植物底下发黑的污泥。
......
周含被暂时关押在警局的铁条牢房,陆氏就在铁条外,一双浑浊的眼里淌下热泪,满面愁容。
“含儿,我儿......”
老妇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在警局各个角落响起,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整个警局气氛持续压抑。
可不是惨么,儿媳被人残忍杀害,死状传遍两江流域。儿子杀人,命数不定。更更惨的是,再过不久,徐四的老娘媳妇就要找上门来,乌林珠走场女的身份曝光在即。
十得实在不忍心在他们淌血的心窝上再补一记窝心脚,她决定先去调查清楚关于徐四的部分。
回到警局时阿夏正好回来,带来了关于徐四的消息。
据洗尘铺花楼妈妈交代,连翘还在洗尘铺工作的时候,的确是接待过徐四胖子。但按鸨娘的话来说,这两人是癫蛤蟆披鸡毛充当漂亮鸟,相互瞧不上。与职业风尘女不同,走场女是有选择权力的,不是谁都能花银钱让她们爬上床。
徐四胖子和连翘,她介绍过几回,这两人死活走不到一块儿去,她便放弃了。然而说起来也奇怪,这两人相互间话不投机半句多,却又常常叫人撞见在一块,或者是行走时手肘相碰,或者是不小心同上一客席,共饮一杯酒。
若不是两人均有家室,身份在这儿碍着,可以称得上是一对欢喜冤家。后来花楼妈妈才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前头还有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
两人怎么搅和在一块儿的,花楼妈妈已经记不清了,反正突然从某一天起,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但凡连翘在店里,徐四胖子一定在。
听完阿夏的阐述,十得一身恶寒,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徐四这么大的体积,乌林珠看上他哪一点了?”
赵甲木道:“你穷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有钱能使磨推鬼吗?”
是了,徐四胖子有钱。
“除了洗尘铺那里,徐四亲属怎么说?”方天戟问他。
阿夏顿时委屈起来,他指了指脖子上的抓痕,“他家都是些母老虎,不等我问呢,一个个喊打喊杀的,要宰了连翘这个狐狸精,我说人已经死了,她们又要周含偿命。幸好我逃得够快,不然命都没了......”
脖子上的抓痕的确触目惊心,可怜了阿夏这个如花似玉的少年郎,也不知这抓痕几时才能好。
“不过,”阿夏脸上露出一片绯红,“连翘和徐四胖子,的确是有......有染的。”
“哦......”
众人露出了然的神情。
“真心疼周含啊......”十得说。
此时的周含正灰头土脸的待在看守牢房里,企图安慰他瞎眼的老娘。但他很快就放弃了,陆氏只会一个劲的问他:“人真的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
他甚至怀疑老娘是张科长派来的卧底,只为了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陆氏低声抽泣,眼里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老人拿着寻常时候包卖鱼所得银钱的手帕胡乱揩着脸上的涕泪,擦得脸上黑乌乌的。周含不忍看,又到门边来,拉着陆氏的手。
“娘,”周含低声道:“娘你别哭,儿子我会出去的。”
语气中的肯定让陆氏微怔,她欣喜的抬手,拿手去摸周含的脸,“这么说,人不是你杀的了?我就知道,你平时连杀鱼都不愿意做的,又怎么会去杀人呢?”
“不,娘。”周含皱起眉头,“人是我杀的。我用你宰鱼的那把刀,亲手宰了他!”
“娘,你一定得这么说,这是事实,是我用那把刀杀了徐四!”
他说得如此肯定,陆氏哭得干涩的眼再度蓄满了泪,爆发出痛哭:“造孽啊......”
周含也哭,巴不得狠狠哭一顿,但他的眼泪刚流下来,立即又收了回去。
有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
“娘,记得我和你说话,人是我用杀鱼的刀杀的!”他再次叮嘱自己的娘。
陆氏哭得浑身无力,瘫坐在牢房前,既没有听懂也没有听清周含的话,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一行四人,外带一只狗,浩浩荡荡的围堵在牢房前,仿若一堵人墙。陆氏感受到了压力,抽抽搭搭的,摸索着扯着方天戟的衣角喊冤。
“老人家,你先起来。”方天戟于心不忍,将人扶起。
“是你?”陆氏听出了他的声音,越发不肯放手。她扯着方天戟的胳膊,哭声雷天动地:“我儿是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赵甲木叫这哭声一激,耳中嗡嗡作响。
“你们这儿允许打人吗?”他问阿夏。
阿夏不明白赵甲木问这话的目的,老老实实交代:“遇到不听话的,也打。”
“你可听见了?”赵甲木得了肯定的回答,转而对陆氏道:“别哭了,你再怎么哭,徐四死了就是死了,总得有个凶手不是?您这儿哭得得劲儿,这几位问不了话找不到真凶,只剩打了。警局打的算轻的,到了我们狱牢里头,不定怎么打。”
他这一恐吓,陆氏总算是不再哀嚎,众人得了个清净。
十得狠狠睨了他一眼,搀扶着陆氏,“幺婆,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这儿就交给他们男人来办,你放心,他们不敢乱打人的。”
末了又叫赵甲木。
“你也出来,一个看大牢的跟着瞎掺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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