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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二十九章 凶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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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甲木不由分说的将人抱起,一向毫无正经的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他十分紧张地安慰十得:“别怕,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回去找来宁!”

    十得忽然举止异常,目光紧盯昨夜停尸的方向,叫人浑身起了一层毛汗。方天戟本想叫醒发愣的十得,却发现她毫无焦距的眼里有东西。他还未看清十得眼里的图象,赵甲木先一步反应过来,撩开了她脖子上的红绳。

    十得一下醒了,疯狂吮吸着新鲜空气,仿佛肺里所有气体被瞬间榨干。

    她一言不发的被赵甲木抱着往外走,路人甲最先回过神来,小声嘀咕:“十得娘子方才一直盯着那里......不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吧?”

    他的话叫人没由来的冒了一身冷汗,觉得头顶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

    “赵甲木,放我下来。”十得从窒息中清醒之后,挣扎着想要跳下来。

    赵甲木冷着脸低头望她,见着她脖子间的痕迹时目光再次阴沉。

    “你确定?”赵甲木极少露出这样正经的神情。他正经起来总是很吓人,十得记忆中只见他正经过两回。

    十得墙瓷般泛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她轻轻拍了拍赵甲木的脸。“赵哥哥,老头今日不在家,去了也是白去。”

    赵甲木无动于衷,抱着她继续往外走。

    “赵甲木!把你师姐放下来!我真的有要事!”见他没有停步的意思,十得急了,声音尚且还虚弱无力,人却挣扎得十分厉害。

    哪知赵甲木将她箍得更紧了,直接将人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往外走。

    “喂!喂!”赵甲木果真是个牛脾气,十得求饶不得,只得朝着警局后院里大喊:“方天戟你听着!乌林珠不是周含杀的!凶手另有他人!”

    凶手另有他人?方天戟愣了几秒,扭头望向地上那摊污渍,心里忽然一阵恶心。

    ......

    离开空气污浊的后院,出了警局大门,十得的脸色显然转好。但很快她的脸色再次泛白,她捂住嘴,哀嚎道:“赵甲木你放我下来,我要被你颠吐了!”

    赵甲木:“......”

    赵甲木并没有将人放下来,只是放缓了步子。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她想杀我。”十得轻描淡写。

    “谁?”

    “乌林珠。”

    赵甲木脚步稍顿,终于将人放了下来。

    十得揉着被赵甲木的肩胛咯得生痛的肚子,原地跳了几步,似乎这样能将快要从嗓子眼吐出来的火锅肉片压下去。她睨一眼赵甲木,嘴上不饶人:“怎么不将我扛回去?你不是不放我下来吗?”

    “你太重了。”赵甲木耸肩,在街边寻了处石坎坐下,调笑的问她:“你好像,什么事都爱叫那个新来的?”

    “你说方天戟?”十得坐到他的身边,苦着脸道:“我有什么办法,阿夏又不靠谱,难不成我真去找路人甲他们?”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赵甲木蹙眉。十得方才在魔怔中,还叫了方天戟的名字。

    赵甲木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她:“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凶手另有其人的?”

    “其实,”十得坦言,“我也是刚才才确定的。”

    周含杀妻,没有目击证人,有的只是鱼箱里乌林珠挣扎时掉落的钻石,这件事说起来本身就很奇怪,是说不通的。

    然而破案时常讲求的不只是绝对的证据,还有凶手杀人之后的心虚。

    不论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还是从周含的行为动机来看,徐四胖子的确是周含所杀。他因为乌林珠与徐四通=奸怒而杀徐四,倒推回去怒杀乌林珠也顺理成章。可是他认罪得未免太快。

    昨夜审案时,方天戟不过将鱼箱漏水的事实以及镶嵌在木箱腻子上的钻石摆在眼前,他便急急忙忙的认罪了。若是周含的心理素质真的这样差,他在徐四尸体上下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难道他就不辩解,也有可能是贼人翻进他家,盗窃不成反将乌林珠溺死在水里?当然这样的可能并不成立,因为周含家徒四壁,乌林珠宝贵的戒指还在木箱里。那或许,是徐四与乌林珠偷会时一言不合,肢体碰撞呢?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辩解,唯一据理力争的反倒是关于徐四的死。

    他明知徐四是溺死的,偏说人是被刀捅死的,他知道十得一定会知道徐四胖子的真正死因,只要他一口咬定人是被他用刀杀死的,人就不可能是他杀的。可惜村民追到那里的时间太短,他处理得不够干净。

    在徐四胖子案实打实的证据面前他求生欲极强,在乌林珠少得可怜的证据面前他居然俯首认罪。

    “所以,”十得忍着脖子上的剧痛,龇牙咧嘴道:“真正杀死乌林珠的人,一定与周含有着莫大的联系,比如......”

    赵甲木咧着嘴笑,“比如他的老娘。”

    “最好别是这样,”赵甲木从口袋里拿出紫草膏,轻轻抹在十得烫伤的脖子上,冷声道:“我可不想看见有人在牢房里一家团聚。”

    ......

    火锅盆里的油水被青菜卷走,汤底正咕咚咕咚滚着,散发出辛辣的味道。

    方天戟捂着胃,额头满是薄汗。

    “阿夏,”他问身边正收拾着火锅残局的人,“十得和赵甲木......”

    “是什么关系对吧?”阿夏头也不抬,闷声道:“他们是师姐弟,别看十得比赵甲木小,辈分要比他高。”

    方天戟“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我不知道啊。”阿夏一脸发懵。他只是觉得任谁看见十得与赵甲木如此亲密的模样,都会多嘴问一句,方天戟也不例外。除此之外,若真要仔细追究,他觉得有人往蘸水里放多了醋,空气中有股子酸味。

    因十得的一句话,案件一下回到了最初的状态。阿夏和路人甲等老牌警员对十得的话深信不疑,只余方天戟一人对毫无证据的话感到怀疑。阿夏先前已经向他解释过一遍,他不介意再解释一遍。十得收了死人的东西,必定要亲手找到凶手才行。若是凶人叫别人先找到并且抢先一步制裁,或者十得找错了凶手,会遭到死者的反噬和报复。

    反噬和报复究竟如何,阿夏没有真正见过。大约就像今日那样,像突然得了癔症,脖子上会被红绳烫伤。

    方天戟心说这不是很方便吗?她大可以把所有涉案人员网罗在一起,一个个指认别人是凶手,什么时候脖子不疼了,凶手也就无处遁行了。

    大约是脖子疼的时候很要命,所以十得才没有用这种走捷径的方法。

    “可是啊,”阿夏就像方天戟肚中的蛔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如果十得靠那条索命红绳有没有将她勒死来破案,凶手哪能服气?说到底,报复又没有报复在我们身上,谁知道十得是不是胡说的?没有证据,她说你杀人了你就杀人了吗?”

    阿夏叹气:“我想你到现在还没有相信十得娘子吧?因为我们一开始也不信的。”

    他挺直了身板,用手在自己胸口往下的位置比了比,道:“十得娘子刚来警局的时候大约只有这么高,那时候我还在跟着我爷爷看守义庄。那次很巧合,因为凶手自身残疾的缘故,十得直接听出了凶手,可是她没有证据,指认凶手之后反而被诬陷。若不是端公爷来宁向来在阆中横着走,赵哥又是个下得了手的狠角色,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十得娘子了。”

    自此以往,十得听尸音的本事只做了破案的手段,而不是证据。

    “人人都害怕师娘子,认为她是不详的化身。”阿夏说,语气里带着愧意:“所以她的朋友只有赵哥一个,关系能不好吗?”

    方天戟听完心里有点堵得慌,不是因为他很同情十得,是因为他竟然有些同情自己。就像一个人在广阔荒芜的大道上毫无目的四处游走,你走过山川大海,从天涯走到海角,以为这片土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你感到孤独。然后你忽然走到某个地方,遇见一个早就在这里等候的人。她一直在笑,她很开心,可是她的背影萧索而寂寞。同她相比,你从前的烦恼变得像尘埃一样小。

    看吧,人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方天戟苦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些。至少十得还有赵甲木,他除了那块冷冰冰的玉佩,什么也没有。

    十得心跳舂米似的停不下来,她在石坎上歇了好一会儿,病恹恹的告诉赵甲木:“我觉得我要死了。”

    赵甲木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手仿佛摸到炉子般的烫人。他隐去面上的担心,手指戳了十得的眉心,笑话她:“得了吧,至多烧成个傻子,反正你本来也不够聪明,大字识不得几个,不亏。”

    虽然认不得多少字,但她毕竟会写符!十得不服,然而想了想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她只会依葫芦画瓢,实际上符纸上写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些蝌蚪一样弯弯曲曲的东西比赵甲木房中的书还难认。说出来只不过再讨他一顿寒掺。

    两人在石坎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晒得头顶发烫,十得身上那股子寒意彻底被驱除,赵甲木才有了起身回去的念头。

    远远的,街上有个人阔步朝着两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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