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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戟受够了鱼腥味。连日来不断寻找,只与鱼打了深刻的交道。好在周家母子现下被尽收监牢,只待一朝证据到位,有口难辨,插翅难逃。
他们都清楚,凶手已经锁定在周母陆氏身上。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她不仅眼不盲,力气也大,还差点叫他们成为刀下冤魂。如今从周家搜出血衣,加大了陆氏的嫌疑。只是,他们还没有更明确的证据,证明陆氏就是凶手。
早在发现乌林珠身份的时候,方天戟已经同阿夏一起遍访甘山村,得到的结果出乎意料,整个甘山村没有人知道周含已经娶妻,更没有人见过乌林珠的模样。他们不知道乌林珠的存在,却在周含杀死徐四胖子时为他求情,大呼痛快。
徐四胖子压榨渔民,他们只是不敢亲手杀了他。
方天戟走在月色下,远远望见了大帅府大门前的卫兵。大帅府的灯还亮着,一面军旗插在房顶,在夜风中飘扬。他看着那面绣有“熊”字的军旗若有所思,随后加快了脚步。
“少爷。”
“带几个人,去找一个叫阿夏的警员。”
“是!”
……
翌日,十得躺在自己的破床上,听着来宁的三清铃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酒的确是好酒,入口烈,回甘柔,一夜宿醉,醒来只是头微微眩晕,见不得风。
她一边躺着,一边摇着手腕上来不及摘下的铃铛。铃铛无舌,没有声音。她摇了好一会儿,直到发懵的大脑慢慢变得清醒,才缓缓扭头,望向床的一侧。
赵甲木坐在床边那张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老旧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痴迷。十得瞪大了眼睛去瞧,认得封面写着三个字:子不语。
她爬起来:“你又看这个。”
赵甲木合起书本,眯着眼笑:“醒啦?头疼不?下回可还这样肆无忌惮的吃酒?”
十得蹬开被褥,咕哝一声:“头疼,下回还吃,就怕你没有酒了。”
“口气不小。”赵甲木收回目光,注意力又落回到书本上。
“你又不爱信这些,整天看这破书做什么?”十得碎碎念着,语气谄媚道:“你脑子聪明,帮我分析分析。”
赵甲木抬头,语气不满:“我看故事也不成?我就喜欢看故事。”
他喜欢看故事,往后很多年,赵甲木都只是看客。尽管他费劲了力气,最终也没能成为主角。
年轻总是气盛,才会轻信了圣贤书上那句响当当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再往后很多年,等到他终于发现这句话说得不对,他已经成为了子不语的异类。
清晨的和煦阳光中带着一丝冰凉的味道,舒爽的气息喷薄在赵甲木的脖颈处,激得他一愣,心底开始发痒。他扭头,十得正眼巴巴的盯着他,神情天真,眼里似有星辰闪耀。
心里越发痒了。
他抖擞精神,用力挥散心里的异样感觉,装作很坦然的问她:“分析什么?周家的案子?”
十得摇头,“不是。”
她凑近他,神秘兮兮道:“你听见来宁老头的铃铛声了吗?”
赵甲木点头,“听见了。”
“你猜咱们今晚是吃鱼还是吃肉?”
赵甲木托腮认真想了半晌,肯定的回答:“吃鸡。”
十得闻言脸上瞬间多了几丝血色,一咕噜爬起来,撒腿就往楼下跑。
“那可不妙啊!”十得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那可不妙啊。”赵甲木也说。他瞧一眼十得的背影,走到窗边往下望,院子里一片狼藉,来宁拿着三清铃跳来跳去,手中那只大红公鸡吓得伸长了脖子。
院子里摆着一个祭台,几面彩色大旗插在祭台后面,用作祭台的方桌上摆着一斗白米,一碗水酒。白米上放着一颗生鸡蛋,蛋壳上还粘着一些新鲜的鸡粪。
来宁抖了抖手中的鸡,拿起了祭台上那把生了锈的刀。
“你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让这鸡早登极乐前,来宁横着脸瞪了一眼拘束的站在小院里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破洞马褂,裤腿卷起,一双草鞋上沾满了黄泥,身上也有多处沾染上泥浆,像是一路连滚带爬到这儿来的。
贾昌盛畏畏缩缩的应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只毛色艳丽的大公鸡。他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我晓得,我晓得!”
来宁冷哼一声,往鸡脖子上一划,取了鸡血在碗中,随手将公鸡扔在地上。那鸡扑棱几下,没了生气。
碗中的鸡血在来宁手中晃荡几下,挑去血沫和浮渣,被放在了堂屋里那块无名牌前。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十得已经到成都跑了一趟,破了许二邵的命案,按理说日夜缠着贾昌盛的脏东西该就此消失。许二邵已经烂成了白骨,如何能作妖?贾昌盛受了几回吓,现在还来求端公,恐怕是脑子里……多少有点毛病了。
比如他还是能看见那个白色的家伙弯着腰看他,并且离他越来越近,现下已经从门外进屋来了,眼见着就要到他的床边。受不了折磨的贾昌盛只好再次上门,求来宁直接收了那妖孽。
来宁不是道士,向来不收妖崇。大概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贾昌盛再没钱去找一个真正的道士了。
噔噔噔往楼下跑,十得的步履越来越沉重。酒醉的后劲似乎现在才上来,她的头晃来晃去,立不住似的。一种异样的感觉从红绳处慢慢爬向四肢,手脚麻了,脑袋感觉到一丝疼痛。
“师父……今晚……吃那只鸡吗?”
雀跃的声音由远及近,十得很快出现在了堂屋里。恭敬拜过无名牌,十得转身望着门外的两人,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贾昌盛,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一个断头丫头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十得脖子上的红绳上裹了一圈黄符,她醉酒的时间里来宁又给她灌了许多不知名的草药,使得她没了痛觉。她不自知,别人去看得清楚明白。
十得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红绳已经深深嵌进皮肉中一般,眼看着脖子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十得一晃,又将头安了回去。
周家案子未解,凶手虽不至于逍遥法外,乌林珠留给十得的时间却不多了。她一日不抓出真正的凶手,那条红绳便会带着灼烧感,一寸寸深入她的皮肤,直到真的将她的头勒下来。
不知来宁使了什么样的法术,至少目前十得脖子上的伤势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叫魂呢!”来宁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叫贾昌盛惹得心里窝着火。
只瞧了十得一眼,来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得已然没了活人样子,脑袋像悬在崖边的石头,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她的脸上透出渗人的白,已经与尸体没有两样了。
“你出来做什么!”来宁呼吸一滞,抬手就要赶她回去,生怕她这副样子叫贾昌盛看了去,明日关于十得的事又一次传遍了整个阆中。
人就是这样,明明与自己无关,偏要掺上一脚,好叫人知道他那张嘴长来不是吃白饭的。
在世上不过须臾几十年,来宁已经经历了多次,实在是怕了。
许多年以前,十得这副样子曾经叫一个妇人瞥见。结果多年的乡亲邻居半夜点着火把要烧了十得这个妖孽。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十得生生成了众人口中的不祥之物。
尽管后来十得成为了师娘子,受人尊敬。可是他们敬你,就是怕你。
十得不说话,来宁神情怪异,像家中死了人似的苦大仇深。她心里滕然升起异样的错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头流淌过去了,但她抓不住,也看不清。这种错觉抓着她的心脏,一寸寸收紧。
她此刻才真正看清来宁身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得她远赴成都的贾昌盛。
他来这里做什么?十得伸手紧握那两颗黄铜铃铛,难道这两颗铃铛的确有关联,乌林珠的案子未破,贾昌盛的惑也随之未解?
“我……我来看看晚饭……”她磕磕巴巴道。
贾昌盛抬头,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还未到达半空,西边那些山还是黑压压一片。他想起自己还未吃早饭,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回去!”来宁吼她。
“我……”
话未说完,她的手被人拽住了。赵甲木的脸出现在视野,她被人一拉,回了堂屋。赵甲木毫不避讳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手臂稍弯,正正好掩住了她的脖子。
“看什么晚饭,师父养了那么多年的鸡,他舍得给你吃?”他双目紧盯着十得的脖子,笑盈盈的说:“上楼去,先把药喝了。”
“喝什么药?”十得不解。
“当然是……解酒的!”
“可我觉得我已经酒醒了。”
“你酒醒个屁,酒醒了你来认认这是个什么字?”
“这个字是……不对!赵甲木!我本来就不认识这个字……”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回到阁楼,十得谎称换衣服,支走了赵甲木。
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小院,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来宁不让她出去,为什么?
不会是……脖子?她摸着自己的脖子,红绳上裹着黄符的缘故,比以往粗了许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适感,脖颈光滑如玉,甚至感受不到脖子上先前被灼伤的疤痕。
不对啊!刚才她还感觉到脖子传来的不适感,难道她已经好了?
她怎么可能好!
杀害乌林珠的凶手还没找出来,她应该会更加严重才对!
十得此刻才恍然发现,房间里所有反光的东西都不见了——镜子、水。
她恐惧的摸着自己光滑的脖子,呆愣在窗边,脑中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们不让自己看到脖子。
十得努力保持镇定,一边安慰自己百无禁忌吉人天相,一边魔怔的将指甲深深插进脖子上的皮肉中。
手指触到血液的那一刻,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扭曲而恐怖。她听见皮肉撕扯的声音,很快,脖子上的皮被她扒了下来。
……
医院。
到处都是不吉利的白。穿白大褂的医生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小猫的病床旁边又添了一张床。十得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神情痛苦。
“师娘子怎么了?”阿狗从一群医生护士的脚边钻出头来,看见十得脖子上裹着一圈很薄的纱布,上面沁出了红色的鲜血,很是恐怖。
“自残。”方天戟皱着眉头,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温度,只隐约能察觉出他对十得古怪举动的诧异。
果然是神神道道的师娘子,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掐。
“胡说什么。”赵甲木坐在病床边,脸色同样煞白,好像他也病了似的。
“那她掐自己做什么?”阿狗问他:“好玩?”
他的尾音在赵甲木的吃人目光下渐渐弱了下去,阿狗缩着头,爬上另一张床,把小猫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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