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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三十六章 重返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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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大门未锁,前两日将陆氏带走时匆匆忙忙,谁也没有注意到周家大门敞开。

    然而周家太穷,即便洞开大门,也没有贼偷光顾。

    方天戟踏进周家堂屋,一切都和那日一模一样,除了一地的灰。

    周家房子老旧,黄泥混石墙,茅草顶,半砖半瓦,破破烂烂。屋里一日不清理,就会落下一层灰。四方桌上的纸钱上不明显,桌上的灰却肉眼可见。而他们离开周家,不过就是昨天的事。

    一天而已,屋内就脏成这样。

    方天戟轻轻抹掉桌上的灰,继而走进陆氏的屋子。

    杂物间似的屋子破了顶,方天戟抬头才发现。好在破洞不大,若是风雨小一些,尚且不影响居住。只是拖了破顶的福,陆氏屋里的灰比堂屋更多了。

    那些七七八八叠在一处的架子上的灰尘薄厚不均,往深处看,架子里面也布满了灰尘。

    相较之下,昨日,以及前些日子,周家屋子里的干净整洁的确显得不太正常。

    方天戟望着那些灰尘出神,周家屋子里似有许多的秘密,可惜屋子没有嘴,什么也不能说。

    派出去的士兵还没有找到阿夏的下落,方天戟开始担心了。

    难道阿夏不是在周家失踪的?

    ……

    医院。

    许多人守在十得的床前,包括来宁,包括张隶,还包括许多漂亮的女护士。她们举着针管,望着十得苍白的脸跃跃欲试。

    邪门的师娘子,会不会抽出的血也和常人不一样?

    当然,她们说的是血型。

    她们要给十得输血,来宁不准。她们说输血必须知道十得血液的型号,好比螺丝钉和螺帽,总要配得上型才行,来宁不信。

    他神神叨叨的化了一碗符水,捏着十得的鼻子灌了进去。这碗符水顶管用,刚刚入口十得便醒了,面色红润,气息增强——十得是被呛醒的。

    护士们一个个啧啧称奇,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方天戟看不下去,夺过来宁手中的符水,轻拍十得的后背替她顺气。

    赵甲木冷哼一声,走出了病房。只有赵甲木知道,来宁化在碗中的,其实是一块上乘阿胶。

    这老头子,怎么舍得十得受罪呢?

    “咳咳……”

    等到气管和鼻腔刺痛的感觉开始消散,十得已经眼泛泪花,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方天戟把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身上慢慢摩擦。

    禽兽!十得狠狠瞪着方天戟,说不出话来。

    脖子上传来真真切切的痛感,像被人用烙铁贴在上面,又热又痛,连张嘴都变得十分困难。她不安分的扭动,企图摆脱方天戟的束缚。

    “别乱动。”方天戟按住她不安分的双肩,轻声道:“我不想承认什么诅咒、索命红绳,你脖子上伤的虽然奇怪,不过更多的是你自己弄伤的。”

    自己弄的?

    十得愣了几秒,想起来自己在阁楼上撕开了自己的脖子,撕下血淋淋的皮肉。她忽然浑身一颤,张嘴就问:“我的头还在吗?”

    声音喑哑如老妪,听得人心尖一颤。

    “你是傻子吗?”方天戟问她:“你用什么看我?”

    十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

    太好了,头还在。

    十得长舒一口气,这才转而望向来宁和张隶。

    嗓子疼痛,不便言语。与方天戟说的那两句几乎耗尽了十得所有的忍痛能力。她不敢再说,只得对着来宁两人瞎比划。

    方天戟叹气,从护士手中借来纸笔,塞进十得手中。

    这是……要她写字?十得咽了咽口水,痛得眼冒水珠。

    她心下一横,提笔就写。

    字到用时方恨少。须臾,十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张塞进来宁手中,不知为何,她很不想让方天戟看到。

    来宁摊开纸张,眉头渐渐紧皱。

    他毫不客气:“这写了个啥?”

    “我看看。”张隶凑上前来,眉峰渐渐上挑。

    见两人一脸疑惑,方天戟从他们手中拿过纸张,道:“我来看吧。”

    白纸一张,鬼画符满篇:

    “师父,我觉得xx有古怪,黄xxx没有那么简单,一样的xx从来没有出现过,你帮我问问,许二xxx是谁?

    弓长x长,xx看好周含,我请x,去成都。”

    赵甲木不知何时回来了,他伸手扯着十得的脸:“丢人,给我。”

    从方天戟手中接过纸张,赵甲木扫了一眼,说:“师父,贾昌盛是不是知道什么不敢说?比如许二邵的身份?”

    “我怎么知道!”来宁咂嘴,“不过,那小子的确瞒着我们许多事情。十得说了什么?”

    “她怀疑,乌林珠和许二邵有关。”

    十得拍掌,一脸“不愧是我饱读诗书的赵哥哥”的表情。

    “行了,你好好歇着,我帮你跑一趟成都。”赵甲木收起字条,忽然想起什么,对张隶道:“对了张科长,十得请你看管好周家母子,别让他们死了。”

    死了?哪儿那么容易会死?张隶想笑,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如果周家母子自杀,案子岂不是变成了无头冤案?

    更可气的是,凶手明明就在周家母子两人之间!

    “好……好……”张隶刚到医院,屁股还没坐热乎,念及赵甲木的话,探病都不得安心。他站起来,“那我先回去瞧瞧,正好问问他们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阿夏那小子……还没找回来?”来宁咂吧着旱烟,扭头问他。

    “岂止阿夏,连路人甲都不见了!”张隶额头沁出一层密汗,不提不打紧,越说心里越慌。

    阿夏被方天戟叫去监视周家,至今没有下落。他把警局里的人一个个揪来问了个遍,不仅没有打探到关于阿夏的其他消息,反而得知那日阿夏叫上了路人甲,两人一道失踪。

    张隶心里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阿夏和路人甲若只是一时贪玩,擅离职守,醉倒在哪家花楼,揪回来打一顿罚点款也就罢了。怕的是两人真的遭了难。

    “哦……”来宁不说话,垂着头想了半晌,喃喃自语:“一个瞎老婆子,打得过两个壮小伙子?”

    显而易见,打不过啊!

    “我今天去了周家。”方天戟沉默几秒,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新鲜的芸豆。“我猜想,他们可能是中了毒。”

    ……

    窒息感一波波袭来,阿夏晃着不清明的脑袋,试图睁开双眼。严重的脱水使得他浑身无力,甚至无法辨清自己身在何处。

    黑,漫无边际的黑。他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很久,他感觉到眼前有一团白光,白光太过刺眼,所以他同样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他努力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腿,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的腿上,圆的,很重,像一颗头。大概是路人甲靠在他的腿上。他脑中混沌的想着,可能这里就是地狱吧,因为太黑了,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想到此,阿夏一惊,腿忽然痉挛了一下。

    “嘶……”

    抽气声同时响起,阿夏腿上的脑袋忽然动了一下。

    原来他还没死。

    嘴唇已经干裂了,稍稍一动就有腥甜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一层厚厚的血痂黏在嘴唇上,连嘴都张不开了。

    “阿夏……”

    路人甲的声音像从幽冥传来的鬼号,让人冷不丁一个冷颤,清醒不少。

    “干嘛?”阿夏舔了舔干瘪的嘴唇。

    “我好渴啊……”

    “我也渴……”阿夏渐渐恢复知觉,生理上的不适感席卷而来,脱水、饥饿,还有不停歇闹肚子的肠胃。

    “好臭,你是不是放屁了。”阿夏说。

    “放屁!那是你的……呕……”

    “我再也不吃……豆了……”

    ……

    不过半日,十得拆了脖子上的绷带,拔了手背上的针,一通小跑,溜到了医院后门外。

    她小心避开了来往的医生和病人,趁着方天戟不注意,偷了护士服。医院她待不住,因为不吉利。

    白色不吉利,黄色不吉利,黑色也不吉利。

    要让十得来选择,她宁肯选择黑色。白色太过耀眼,能把你心里那些肮脏不堪的小心思都明明白白描绘在上面似的,带给人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

    十得出逃,最大的原因是不想和一堆穿着白色丧服的人接触,另一个原因是她在病床上也未闲着,脑瓜子想啊想的,居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知道乌林珠的腿,是在哪儿被划破的了。

    所以,她要溜回去瞧瞧,尽管那里被擦得一尘不染,可能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为了避讳,她的脖子上只缠上了薄薄一层纱布,没有缠紧,很透气。十得没有扯下纱布,一脚并两脚,忙不迭的往甘山村赶。

    周家。

    熟悉的破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卧房。

    十得走进小院,渔网旁的豆藤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豆叶。她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些每天被人摘下又再长出来的豆苗,没想到这些豆子竟然很有可能成为陆氏伤害阿夏二人的东西。

    芸豆,不熟则毒。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呕吐腹泻,四肢无力。死不了人,然而再找不到阿夏,他们兴许就要饿死了。

    陆氏的屋子里落了一层明显的灰,底下有一串浅显的脚印,应该是方天戟留下的。脚印一路到杂物架前,就停在那里,哪儿也没去。

    方天戟也觉得杂物架有古怪?

    周家杂物架上堆着的东西除了渔网、簸箕,还有许多的老旧工具。常用的都放在最上面,越往下走,放置的都是一些百十年用不上一回的东西,比如断了线的织布机。

    可是即便杂物架上一堆破烂玩意,那日他们来时,看得真切明白,杂物架的每一个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当时道陆氏眼盲,这样细致的打扫显得奇怪异常,后来知道她并不瞎,擦一擦家里倒也无妨。只是……警局的人几次三番来此,这里都这样干净,陆氏当真爱洁如此?

    显然不是,她若真的爱洁净,就不会放任自己浑身鱼腥味,不会不将杀鱼的袍子洗干净。

    她近乎疯狂的擦拭着屋内家具,尤其是不常注意的犄角旮旯。

    十得盯着杂物架前的地面若有所思。周家屋内的泥地是黄土,颜色较浅,是土鹅黄色的。地面各处十分平整,显然是尽心铲过。

    她转身溜到周家伙房,抱来一堆干柴,又从人家柜子里翻出好几个大红灯笼,红灯笼上贴着很小的喜字,是周含成亲时用的。按周含的说法,两人成亲时间仅一年,然而手中的灯笼却已经很旧很旧了。

    十得在陆氏屋内点了柴火,烘的屋里暖烘烘的。温度上升,十得又朝地面撒了一把白磷。高温下的磷粉一下燃了起来,她这才点了蜡烛,举着好几盏红灯笼站在杂物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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