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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六十章 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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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馆不大,两三张方桌,一个小柜台。专门卖酒给码头边的劳工,有时也卖糖水和凉虾,名叫方夏酒馆,因为老板姓方,老板娘姓夏。

    来来往往的劳工,他们没有一个不熟悉的。

    昨晚人来人往,因为无工可做,来酒馆喝酒的劳工极多,人鱼混杂的,老板只记得徐华的确来过,又随着一群醉醺醺的劳工走了,别的想不起来了。

    十得不急着问什么,领着方天戟和赵甲木坐在角落,叫了一碟花生米,又叫了一壶酒,先将酒馆内外观察了一遍。

    酒馆没有伙计,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忙活着,尽管是正午,酒馆里也坐满了人,大多是江边务工的汉子,一个个身上带着一股馊臭味,汗味熏人。

    方天戟不动声色的捂住了鼻子,闷声问十得:“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难以忍受这股味道,又不能直接撂挑子走人,私心里只希望赶紧问完立即离开,偏偏十得点了小菜坐下了。

    十得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酒馆门边的一扇破门。

    顺着十得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扇立在门口的破门遮挡了部分视线,从他们的位置不容易看清门口的状况。

    十得招来老板,这才问她昨夜的徐华等人吃酒的情况。

    果然如她所料,徐华等人昨夜所坐的位置,正是破门后面的方桌。

    “我还想问问,昨天夜里来喝酒的劳工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娘用围裙揩了揩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十分肯定的说:“十点!昨天夜里打更的来过,就是那个时候他们才走的。”

    “他们全都是一起走的吗?”十得又问。

    先前已经有警局的人来问过,老板娘知道昨天夜里那帮人多数是摊上事了,眼下也算是知无不言。

    她想了想,肯定道:“都是一道走的,昨天他们还叫徐华快一点。”

    十得一愣,然后笑了。

    她未提及徐华的姓名,老板娘倒是通透得很,想必是此前来询问的警员已经暴露了。

    不过也无碍,横竖她只打听昨天徐华离开的真实时间。

    十得指着门口破门前的客桌道:“他们昨夜坐的,是那张桌子吗?”

    “就是!他们人多,就让他们坐在门口了。门口敞亮,也凉快。”

    十得已经大概明白了。

    两个男人也懂得了十得此番前来的目的。

    徐华昨夜要么压根没来酒馆,要么早就提前离开了。

    根据警员的汇报,昨夜是徐华娘子的生辰,他既然给媳妇买了绿豆糕,于情于理都不会在这里同狐朋狗友喝酒到半夜。

    何况常年做工的人身上总是汗涔涔的,汗味极重,这一点在酒馆其他客人身上就能看出来。然而徐华的尸体上并没有汗臭味,说明他死前曾经洗了个澡。

    一个在酒馆里喝酒到半夜的人,中途为什么抽空去洗了个澡?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人说了谎。

    从酒馆出来,三人沿着江边一路往前,漫步走回警局。

    “你怀疑酒馆老板有问题?”方天戟问十得。

    “你要是脑子没毛病,”赵甲木嘁了一声,“就不应该问出这种明知故问的话来。”

    “请注意你的言辞。”方天戟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大友好。

    他知道十得怀疑那扇门掩住了老板的视线,导致徐华离开的时候老板并未看见,可是这只是一种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

    十得和赵甲木凭借“耳朵”和“直觉”破案时间已久,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

    当然,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有了十得听尸音的能力,他们的直觉往往是对的。

    方天戟尽管已经慢慢相信了听尸音这样无稽的事,但在十得的耳朵和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更加相信后者。

    “我觉得……”十得开口:“也许徐华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去过酒馆。”

    十得的话是两人始料未及的,徐华没来酒馆,为何那么多人说看见了他?

    难不成他还会分身之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想到此,方天戟沉默了。

    既然徐华可以在走出酒馆的同时被人抛尸在义庄,他为什么不可以分身成为两个人?

    这就是最令人疑惑的地方。

    如果徐华压根没有去过酒馆,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在九点五十五发现尸体。那么,去酒馆的那个“徐华”,是谁呢?

    某些观点一旦在人的大脑中形成,就会成为一种深深盘踞在大脑深处的病毒,时时萦绕着你,影响你的判断和认知。

    尽管知道这样的假设有失偏颇,但在于沧海的亲眷回到阆中,调查清楚关于于沧海的死之前,徐华是他们所能找到的唯一的突破点。

    根据徐华媳妇的证词,昨天夜里徐华一直没有回来过。

    码头船只络绎不绝,商船来来往往,晚上来活并不稀奇。所以徐华深夜未归,徐家娘子也不急,只管哄睡了孩子,坐在灯前纳着鞋底,等着自己的丈夫。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徐家娘子到集市上买菜,路过警局看见了那张认尸的告示。

    徐华是因何而死,徐家娘子并不清楚。街坊四邻都称徐华是个好人,很是热心肠,一家子也过得其乐融融,和谐得很,从来没听说他得罪过什么人。

    在外跑了一趟,只大约得出一个结论:徐华的死,很是蹊跷。

    几近黄昏,三人在路边摊点上点了几碗抄手果腹。

    十得还记得方天戟不吃辣,叫老板上了三碗抄手,其中一碗不放辣椒。

    抄手端上来,赵甲木的脸色就骤然暗了下去。

    方天戟累了一天,此刻也没有心思顾及赵甲木的感受。他知道赵甲木对十得有情谊,可是既然十得丝毫不知,他也懒得提点。

    温暖的抄手入口,似乎一天的疲惫都随之东流。

    一路上赵甲木沉默寡言,不憋好屁。此刻两眼冒火似的盯着方天戟的碗,不满道:“十得,你怎么连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知道。”

    “嗯,掐指算的。”十得不以为然。

    碗中的抄手被赵甲木翻来翻去,戳得抄手变成肉汤,他才酸不溜秋道:“你昨天晚上……”

    方天戟没有想到他连吃饭也不闲着,被他的话一惊,入口的抄手烫了喉咙,不住的咳嗽起来。

    十得诧异的望着他,十分关切的问:“没有辣椒也辣吗?”

    然后又对赵甲木说:“北方果然人是一点辣都吃不得的。”

    不知十得是有意还是无意,非要将赵甲木的话带偏,恨不得绕他个山路十八弯再回来。

    方天戟待也待不住了,觉得老板家的凳子长了刺似的,恨不得立即起身,赶紧回到大帅府去。

    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也不知方天戟亏心什么,或是昨夜与十得的无心碰撞,或者又只是礼教道德,总之他嘴里吃着抄手,抄手一路烫到了心里去。烫得他不自在,烫得他不敢直视赵甲木审视的目光。

    这幅样子反倒叫人生疑。

    昨天夜里铁定发生了什么!

    这样一想,赵甲木心里越发酸溜起来。恶作剧的想法从心底慢慢生长,最后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大树。

    他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

    入夜,大帅府一片灯火通明。

    几乎一夜未眠,方天戟早已浑身疲惫。

    秦妈换了新的被褥床单,被褥上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这股味道他十分熟悉,想忘都忘不掉。

    这是要十分凑近十得时才能闻到的,淡淡的艾草香气。

    君子坦荡荡,方天戟今日却十分怕人问起昨夜与十得的经历。明明两人之间无事发生,被人提起他仍旧感觉心里一阵发慌。

    这种奇怪而又陌生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在闻到这股味道时达到顶峰。艾草的香气像痒痒挠似的搔着他的心头,让他一遍遍想起十得。

    想起十得紧贴着他的后背,鼻息间尽是烫人的暖意。想起十得在他怀里,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开。

    方天戟嘴角勾起笑,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十得歪着头,满面的笑颜。

    “少爷,少爷?少爷遇见什么好事了?”

    秦妈上楼叫他,撞见自家少爷痴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愣神。

    方天戟回过神,收起笑靥,又是那副清冷模样。

    “秦妈,有事吗?”

    “大帅请你去书房谈话。”

    “知道了。”

    从床上起来,方天戟瞥见秦妈带笑的眉眼,心底一阵奇怪。

    “你笑什么?”他问。

    “秦妈没笑。”老太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明明就笑了。”方天戟脸上染上笑意。

    秦妈故弄玄虚,道:“少爷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只要想清楚自己为什么笑就明白了。”

    想清楚自己为什么笑?

    方天戟心里惊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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