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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六十八章 方天戟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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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得有些不忍打破这样的幸福场景,可这是一场梦,是她自己的梦。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的梦。

    她长舒一口气,正欲推开门,女子忽然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十得感到焦灼,因为女子的脸……和身后的女鬼一模一样。

    女子冲她咧嘴笑,嘴角几乎上扬至耳根,露出鲜红的大口,红色液体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

    十得想跑,却发现自己再次动不了,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你、你放开我!”十得心里叫嚣:“有本事别耍这种阴招,好好比一场!”

    可是她动不了,甚至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如提线木偶般一步步靠近,最后凑到自己的耳边,张开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你来找我吗?”

    气温骤降,女人口中吐出的仿佛是冰霜。十得听见她说——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太阳照射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地板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味。

    十得睁着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自己的四肢重新活过来。

    方天戟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微微低垂着,睡得正香。

    阳光照射在他的脸颊下,让他的皮肤变得透亮,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安静而美好。十得扭头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和梦中那个小孩儿有几分相像。

    方天戟与这块玉佩,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不清其中的关系,十得拙笨的脑袋里只剩一个词:亲自问问。

    没有什么比直截了当问他来得更加准确。

    十得伸手,望见方天戟卸下防备的睡颜时顿了顿,又将手缩了回来。

    “睡得真香。”她感叹,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遮盖住半张脸,也闭上了眼。

    闭眼的瞬间,却听得方天戟慵懒的声音说:“你醒了?”

    “你没睡?”十得诧异。

    “睡了。”方天戟打了个哈欠,扭头望着她:“被你吵醒了。”

    十得瞪着无辜的眼睛,脑子里不住回想,自己也没发出任何响声啊,这人是属猫的吗?

    “我不属猫,”方天戟似乎看穿了十得的心思,说:“你做什么噩梦了?”

    见十得愣怔,方天戟又补充说:“你睡得很不安稳。”

    原来是这样吵醒了他。

    十得也不藏着掖着,一咕噜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神秘兮兮冲他一笑,凑近方天戟,道:“既然你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天戟挑眉,“什么问题。”

    “之前那块玉佩,和你是什么关系?”

    方天戟神情中的紧张感一下松懈,对十得的问题不以为然。

    “我当你问什么呢。”他答道:“那块玉佩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十得咬着手指,正思忖着该如何告诉他玉佩里不大干净的事,听见方天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梦吗,怎么忽然说起玉佩了?”

    “那……你认识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吗?”

    十得问得无头无脑,见方天戟一脸困惑,补充道:“那你……认识一个眉间有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砂痣的女人吗?”

    方天戟的脸色终于变了。

    十得雀跃,不待方天戟回答,急问他:“你认识她?是谁?”

    “是我娘……”

    这下轮到十得愕然了。

    玉佩里的红衣女鬼果然和方天戟有关系,她竟然是方天戟的娘?!这么说,她在玉佩里看见的那个小孩儿,果然是方天戟!

    可是……方天戟与她初见时就曾说过,他娘好好地活着,活人是不可能变成鬼煞将残念留存在玉佩中的。

    十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他:“你有……几个娘?”

    或许,姨娘也算娘?

    “一个。”

    方天戟的回答不假思索,然而很快,他改变了回答。

    “两个……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方天戟变得警惕。

    他隐约猜到十得问这些的用意,可是他不敢肯定,认识一个从未见过面且毫不相干的人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情。可他同时又期待着,期待一些消失已久的人和物能够回来。

    十得不知该作何表情,该哭亦或是笑。她苦着脸道:“你不是问我梦见了什么吗?我梦见的就是她,额……你娘,通过这块玉佩。”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通透的碧玉。

    方天戟脸上先是露出震惊的神情,而后是不解。他紧盯着十得手中的玉佩,却不敢伸手去拿。

    他将这块玉佩弄丢了,他因此历经千辛,终于找到,可是他又再次弄丢了它。他曾经想以高价从十得手中购得,因为这是外公留给自己的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怯了。

    “你说……玉佩里有什么?”

    方天戟的声音颤抖,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徒劳而已。

    十得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眼下这副场景是她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玉佩里的女鬼与方天戟竟然有如此深的渊源?

    “额……玉佩里……”十得苦兮兮道:“好像有你娘……”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将两人包裹其中,拼了命的将他们挤压在一起。

    十得只觉得方天戟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近在咫尺,呼吸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望着眼前赫然放大的脸,紧张到连呼吸都停滞了。

    方天戟的声音穿过耳膜,唤醒了呆怔中的十得。

    “你仔细给我说一说,玉佩里……都有什么?”

    不过几秒的功夫,方天戟的嗓音已然变得喑哑。他极力压制着怒意,带着乞求的音调问她,玉佩里都有什么?

    方天戟家中发生过什么十得不知,她也从不想了解。可是此时,她心里萌生出了好奇的种子。

    她从未见过方天戟这副失魂的样子,他一定对母亲有着很深的眷恋。

    想到此,十得不免感到怅然。如她这般出生就没有娘的孩子,永远也体会不到有娘的好,她是这样,赵甲木亦是。他们从小就没有娘亲逗自己玩儿,也没有娘亲围着自己打转,给你做一顿哪怕是粗茶淡饭。

    听说娘亲身上会有一股很奇特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仅仅是听说,因为她和赵甲木谁也没有真正闻到过。

    尽管十得没法感同身受,可是气氛到这儿了,为了保护方天戟而使话题戛然而止实在不妥。

    思忖半晌,十得才郑重开口。

    “那个……说了你可别激动,要是气急败坏弄坏了身体,可别赖我。”

    方天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玉佩里的……你娘,她穿着嫁衣,被人关在一口八门井里,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自己投井的,但是总之,她不能离开那里。”

    语毕,方天戟已经开始颤抖。

    十得接着说:“那里的建筑我从没见过,墙壁也有两人那样高,房子用了大片的红漆,有个荷塘,还有一条常常的回廊。”

    “哦对了,穿过那条回廊能够看见一间屋子,里面的摆设可气派了!我……”

    “够了。”方天戟双手握拳,用力到关节发白。

    “我还没说完呢!”

    “我说够了!”

    方天戟的吼声响彻整间屋子,地板吱嘎响了一声,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嘶吼。

    十得愣在原地,实在委屈。

    “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方天戟没有作答,似乎是没有听见她后来的这句话。他沉浸在不可思议的伤恸中,好久才回过神来。

    “抱歉,”他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上早班了。”

    沉默两秒,他又问:“这块玉佩,我可以带走么?”

    十得断不敢再说别的,急忙将玉佩递给他。这本来就是方天戟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省得自己再整日因这东西噩梦连连。

    方天戟语气轻轻的,道了声谢便走了。

    方天戟一走,屋子里顿时清净下来。静得十分过分,仿佛一切生命的气息都随着他的脚步离去了似的。

    压抑的气氛让十得从床上爬起来,追着方天戟的脚步而去。

    警局里,张隶望着饭盒里热气腾腾的面,面露微笑,举起竹筷。这是夫人给他做的,天下第一的打卤面。

    正欲动筷,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不待他应声,十得已经夺门而入,粉汗涔涔的望着他和他的面。

    “十得?”张隶惊异,她今天来得这样早,莫不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哪只十得两眼圆溜溜的盯着他的面,说话间能听见咽口水的声音。

    “张科长,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

    “你师父?”张隶更加感到奇怪了,他摇头,说:“我又不是和他天天见面,哪里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完又觉得不对,他问十得:“你师父去哪儿了?”

    十得瘪嘴,得,原封不动把话还回来了。

    来宁没有留下字条,不是去驱邪除祟,他没有和张科长提起过出门的事,不是去走亲访友,当然,来宁的朋友只有张科长一个。

    他为何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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