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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八十二章 尸体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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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十得皱眉,回想起了发现尸体时的异样。

    “你发现什么了?”方天戟忙问。

    “把董九五的尸体从他的房间抬出来的时候,他的皮肤是微微泛着粉色的,”十得说:“所以我们才会预估错了他的死亡时间。”

    方天戟愣了神,一脸迷惑。

    “他被冰冻过。”十得肯定道:“所以他的死亡时间不是前天。”

    “什么?”方天戟更加迷惑不解。

    十得不吝解释:“冰冻过的尸体皮肤表面会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粉色,减缓尸体腐烂的程度。董九五的尸体在义庄停放了一夜,被冰冻的血液几乎全部融化流淌,所以才会淌了一地的血水。”

    “你是说,董九五很可能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两日?”方天戟倒吸一口凉气:“那每日与阿夏睡在同一间病房的人是谁?”

    又出现了,两个徐华!两个董九五!

    “凶手……”十得怔怔道:“就在我们眼皮子下……”

    十得兀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担心起阿夏的安危。

    方天戟拉住她,要她别慌张。他早就料想到阿夏可能会处于危险中,临走时派了人守着阿夏的病房。

    夏风习习,吹到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十得强迫自己冷静,手再次落在了董九五身上。糟糕的触感,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的脑袋又开始变得不清明,脖子上的红绳似乎又开始发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像那日一样,她渐渐迷失神智,撕开了——董九五的脖子。

    ……

    一只马队从山涧里趟过,水流潺潺,带给人清凉的爽意。

    为首的双腿夹着马肚,被马颠得有些迷糊。他冲身后的人道:“还有多久才到阆中?”

    “还有三四十里。”身后的人回答他。

    “哦,先下马休息。”

    一声令下,马队尽数停下,队员卸下马背上驼着的麻布袋子和箱子,把行李全部堆放在一起,有两个持枪的人左右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赵甲木就着溪水洗了把脸,周身疲惫感褪去,他爽利地躺在草地上,摸出了那枚银簪花。

    不知十得现在如何,那件案子破了没有。想来有来宁在,这丫头即便是脖子出事也有得医治,用不着他担心。何况,尽管不想承认,还有方天戟跟在她身旁。

    幸而方天戟与他不是敌对关系,否则面对这样一个家世好背景好能力强的强劲选手,也挺够呛的。

    赵甲木胡思乱想着,目光瞥到了那堆行李上。

    “你们,换班。”他冲另外两个人努了努嘴,嘴里衔着一根草,一副痞气,多少也有些威严。

    “赵大人,”有人叫他:“我们在涧边发现一个人。”

    人?

    赵甲木警惕起来,抬手叫那小兵:“把人带过来!”

    人是被拖过来的,在士兵发现他之前,他就已经倒在涧边,昏迷不醒。

    “大人,他好像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还没死,暂时晕了。”士兵说着将人扔在石堆上,用手拨开此人散乱的头发,露出他的脸。

    这人他们不认识,看起来也没有攻击性,尽管如此,枪杆还是齐刷刷对准了他的脑袋。赵甲木此行为秘密运送,鲜有人知,倘若眼前躺着的这人不是冲着那些箱子而来,那他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

    赵甲木收了枪上前,有士兵递上来一张字条。

    字条上书:今夜亥时,城门枯井,十三死者,继往开来。

    赵甲木扫一眼字条,又抬头瞧了跌下山崖的人。他内心微动,叫身边人:“弄醒他。”

    冰凉的山泉水淋头而下,这人猛地一惊,打起了哆嗦,很快悠悠转醒。

    他扫一眼面前的人,脑子未及反应,瞳孔已先骤缩,脸上甚是惊恐。

    面对这么些枪杆子,没有人不怕的。

    然而他最恐惧的,是离他越来越近,伸手扣住自己下巴的人——赵甲木。

    赵甲木一身戎装,比寻常更加有精气,一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架势睥睨着眼前从未见过的人。

    “你是谁?”赵甲木薄唇微启,吞吐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人牙关紧咬,不出一言。

    “哑巴?”赵甲木歪头,眼里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起身,声音发冷道:“打,打到他说出这张字条的来源,果真是哑巴,就打到他写出来为止。”

    长官命令,众士兵不敢不从。拳头如石,重重落在那人身上,打得他刚刚清醒的神志又恍惚起来。几番拳打脚踢,生生将人打得昏死过去,赵甲木才松口,叫他们把人驮在马上,带回阆中。

    赵甲木手里握着那张字条,又细细看了一遍,直看得眉头紧锁,满面阴郁。

    “赵大人,”还是刚才那个士兵,他睨一眼马背上的人,面露难色:“我们先要先回帅府复命还是……”

    “回大帅府。”赵甲木摆了摆手。

    ……

    义庄门前团团围着好些人,十得的骇人举动很快传回了警局,张隶带人来时,十得已将董九五的脖子以上皮肤完整剥落下来。

    这副场景足够令人恐惧,腥臭味混合着血腥味,使人胃中一阵惊涛骇浪,先一步进入停放尸体屋子的警员已有至少一半跌跌撞撞冲出门来,在义庄院子里吐作一团。

    炎炎夏日,蝉鸣不停,让人心添烦躁。

    张隶进去过,又青着脸出来了。此刻正搬了张椅子坐在小院里,目光怔怔望着停放尸体的屋子,许久不能回神。

    任谁也想不到,董九五是假的。

    易容这样的术法民间十传九假,根本原因在于无论多么精妙的易容术,如何栩栩如生的画皮,总是像面具一样覆在人的脸上,一眼便知真假,鲜少有能以假乱真的。

    可是眼前的尸体被人生生剜去面皮,将一张崭新的人的脸覆在上面,借着尸体腐烂的作用,让这张假脸与死者的脸部相连,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种伪装术并非毫无破绽,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凶手竟然凶残到这种地步,连十得这样的验尸老手也一时未能察觉。

    奚老头连日来受了几回惊吓,此刻不敢进屋去。他站在门口,给刚吐完的警员们递水,眼睛偶尔不自觉地往屋里瞧上一眼,又急忙回过头来。

    正巧十得从屋里出来了,奚老头心里虽有忌讳,却忍不住好奇问她:“这人咋能这样了?好端端的被人剥了脸皮?”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好奇,这种好奇很快战胜了恐惧,他跟着十得走到张隶身边,给张科长递上一杯热茶,静静立在旁边听两人的谈话。

    “奚老伯疑惑的,我想张科长也一定很疑惑吧?”十得找来一张凳子,坐在张科长身边,继续说:“其实刚发现死者时,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今日站得够久,此刻坐下来有着说不出的舒爽,于是脸上露出了些许惬意的神情,在满院的尸臭和诡异中显得格格不入。

    十得说:“昨天夜里从于家大宅发现董九五的尸体的时候,哦,他可能不是真的董九五。他的皮肤是粉色的。”

    “我那时就觉得奇怪,即便是话本里皮肤白得像雪,像什么凝膏的女人,也从没听说过皮肤粉红的,前几日见到董九五时,他虽然长得白净,但绝对不是粉色的。”

    “只有一种可能性,‘董九五’死后曾经被人冻在冰窖里,直到我们发现尸体前不久才被人从冰窖里带出来。”十得说:“所以在停尸不久,尸体温度上升之后,他脸上的异样才显现出来。”

    话毕,张隶紧皱的眉头忽然有了松缓的迹象。

    他抿了抿嘴唇,告诉她:“于家……有一个私人冰窖。”

    十得与方天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于家果真有一个冰窖。

    “可是,”张隶回过神来,问她:“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很可能是为了争取逃脱的时间。”方天戟走上前来,脱下手套,用湿帕子擦了手,说:“凶手既然采用了这种方法,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计谋在不久之后就会不攻自破,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让死者假扮成董九五的样子,而躺在这里的死者又是谁?”

    难道……

    张隶恍然明了。

    “董九五,凶手是董九五!”张隶一下激动起来。

    董九五这么做目的在于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遇害,从而打消警局对自己的怀疑,即便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假死的事被人拆穿,也为自己预留了逃跑的时间。如今警局再去寻人,怕是翻遍了阆中也再难找到董九五的一根丝线。

    “没错!”十得站起来,“张科长,现在该怎么办你该清楚了吧?”

    张科长咬牙点头,当即下令全城追捕董九五,势要拿住他。

    警局走了一队又一队,在夜间的阆中挨户查探。事情到此,似乎已经有了结局。

    方天戟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回过头来,看见十得同样忧心忡忡。

    十得嘴唇微启,几欲发声。

    “希望凶手真的是董九五吧……”方天戟替她说完了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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