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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九十章 于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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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行至西街拐角,又遇见了榨菜籽油的老板。他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但他每天乐呵呵的,将油桶里油亮喷香的菜籽油舀出来仔细琢磨。

    见十得一行路过,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显露出八卦的神情。剥皮案至今未破,饶是张隶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将这件事捂严实了,不透露出一点风声。何况前两日大张旗鼓的在城中搜捕犯人,早已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今日没有赶集,油铺里除了一个伙计,只有老板一人。只见他放下油斗,手在帕子上擦了擦,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几位警官今日怎地又到这地方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凑上前去,想听到最新鲜的消息。

    十得不大耐烦,她听着老板殷切询问,伸手摸了摸稳稳当当插在发髻上的簪子,猛然想起来自己此番出门,是寻赵甲木来了。

    初拿这簪子时,十得还道是赵甲木送给席家小姐的礼物,直到看清簪子的样式,她心头一颤,觉得这是赵甲木为了贿赂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物件。

    在成都劝业场门口的地摊上,赵甲木曾要送她这支簪子。她喜欢,也晓得赵甲木一个月薪水只有一支银簪的价钱,于是最终选择了桃木簪。

    一个月的薪水,足够来宁喝上几壶好酒,亦或是让他们一家三口吃上几顿好肉。一个月的薪水,买了一支戴在头上无人欣赏的饰品,十得心头十分担忧,赵甲木在省外发生了什么?

    她轻微的情绪变化和动作被方天戟尽收眼底,自然而然地,方天戟也看见了那支略显粗糙的银簪。

    十得头上从来都是插的一根光溜溜的木簪,前些日子换了雕花的,今日又变成了一支银制簪子。尽管这些簪子对方天戟来说都不大值钱,甚至若是插在别人的头发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今日不知怎地,他盯着那支簪子看了很久。

    油铺老板问了好些事,阿夏吃过了亏,不敢再答了。只有路人甲与老板闲聊,这一聊,还真聊出了点东西。

    老板向他抱怨,凶手现在还没抓到,弄得大家剪了短发的人全都人心惶惶。又抱怨说,自家剪了辫子的伙计因为太过害怕,走道时摔了一跤,他迫不得已招了一个业务不娴熟的小工,三天两头出问题。

    话说到此,老板露出一脸叹息:“最近这一带摔跤的人特别多,你们走道要小心一点,免得摔个狗吃屎,没地儿说理去。前些天巷子隔壁的张家老者,就是因为摔了一跤,去了……”

    路人甲摆摆手,正要说自己身强体壮,摔一跤不妨事。十得却先出声,问他:“是哪条巷子?”

    他们此次前来,本就是要找马金口中的巷子,十得因此对“巷子”二字十分敏感。

    见师娘子搭话,老板来了劲。指着自己不远处的拐角巷子道:“可不就是那里,那里来往人多,摔跤的不少,你们可得当心着点。”

    顺着老板的手指望去,十得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巷子与她的想象不同,并不是通往老义庄的那条阴森巷道,而是老义庄巷道旁那条更为宽阔的巷子。

    与通往老义庄的巷子相比,这条巷子有许多的不同。比方说,它有名字,叫做西牛角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条巷子呈半弧形,从西街拐角的巷口十分宽阔,算得上一条正经的路。入口约摸有三米宽,越往里走巷道越窄,到连接南街干道的出口时,只余一米宽窄了。

    即便如此,作为连通西南两条街的捷径,这条巷子来往行人依旧很多,南街出口旁有许多售卖便宜瓜果的摊子,日出而作,日落才息。

    相比这条西牛角巷,十得更想先去老义庄瞧瞧。

    方天戟听了老板的话,反而来了兴致,问他:“那些人都是怎么摔倒的?”

    “好像是最近有人在巷子里卖油菜籽,撒了一些出来。”老板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你们先前不是找我问过马金的事吗?马金一直都在那里卖东西,那里保准有人认识他!”

    显然老板并不知道马金已经在警局看守所里,十分热心的给他们介绍,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日,他还记着十得二人当日调查的事情,并且津津乐道,回味无穷。

    十得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由于老板这番话,她被方天戟拖着先去了西牛角巷。

    其实并不难理解方天戟的举动,尽管于沧海等人的尸体是在老义庄发现的,老义庄周围的巷子最为可疑,但西牛角巷有着马金发疯前丢失的东西——油菜籽。

    西牛角巷是个不大不小的街市,常常有人在此卖粳米包谷一类,卖油菜籽的也有不少,这里的地面出现油菜籽导致人摔跤,并不能说明马金得疯症前一定到过这里。但至少,出现了一些与马金相关的东西。

    此刻正是艳阳高照,牛角巷里热闹得很,吆喝不绝,茶香四溢。从西街入巷口,先遇到的是炒茶卖茶的,茶叶算不上顶级,但全都销往各大茶庄,生意不错,人也不少。

    方天戟暗暗走在十得身后,护她安全。几人往巷子里挤。

    倒也不是很挤,做买卖的人瞧见他们的装扮,十分识趣的让出了位置,有人认得师娘子,瞧一眼她脖子上那根殷红,暗暗将自己的摊位挪到了巷子外面。

    往里走,走过茶市,人少了许多。地面开始出现嵌在地砖石缝里的碎米稻谷,有些生命顽强,从地缝里钻出头来,发了芽,长出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小的花苞。

    十得仔细看了,却未见地面上有油菜籽的踪迹。这种油菜种子颗颗细小,却也不是肉眼难以发现的东西。兴许是买卖散后,有人将遗落在地面的粮食尽数扫走了。

    十得摇头,觉得此处难有线索。

    却是此时,阿夏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回过头,只见阿夏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众人心道不好,恐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方才他伤口裂开时,执着要和他们一道出门查找线索,认定今日的祸事多半是自己闯下的,没脸在医院里躺着。路人甲拗不过他,求救的望向十得和方天戟。这两人却默契的不予作答,给阿夏一个解脱心理负担的机会。

    现下他这么一叫唤,连着十得方天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忙奔过去。

    阿夏的手并未再次恶化,他抬起胳膊,手指直指墙头。

    牛角巷两侧都是人家户,由院墙相互隔开,隔出了巷道。墙并不高,刚刚高过方天戟,视线平视望去,看不见院内。阆中的墙都是这般高,与十得梦中——苏州的高墙大院很不一样。

    目光所及之处,斑驳的土墙上撒了许多油菜籽,不少种子已经发芽,一片微黄嫩绿。

    路人甲瞧了,正想说他大惊小怪,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墙头上,隐隐有些血迹。

    方天戟立即翻上墙头,蹲在墙上,手指轻轻拨开杂草和油菜苗,眉头越锁越紧。

    掩盖在这些植物下的,的确是血迹。时间太长血液已经发黑,却还能隐约闻到血腥味。

    他扭头望向小院,发现这家人门户紧闭,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跳下墙头,方天戟拍了拍裤腿上蹭上的灰,神色显得严峻。他紧闭薄唇,好一会儿才道:“路人甲,你回去查查,这户人家主人叫什么。”

    待路人甲回去,方天戟才在十得疑惑的目光中开口:“是座空宅。”

    西街拐角算是一处不错的地带,这里商铺众多,出行方便,又是交通枢纽,很适合居住。但从朽旧程度来看,这里至少五六年无人踏足了。

    方天戟方才已经观察了小院内地形,绕道走道后门,翻墙而入,打开了门栓。三人擅自走进这座无人空宅,入眼尽是荒草丛生。

    “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十得一手摸着院内石桌椅,又想起了东城门外土地坡上土地庙旁的自己家。

    也可惜,她此刻没有多余的闲心和时间来感叹别人的家产,脑中只是疑问着,一边查探屋内情况,一边等待路人甲的消息。

    很快,路人甲回来了。彼时他们刚刚将小院转了个遍,把有血迹的地方都做了标记。

    路人甲是跑着过来的,脸上一片潮红。他等不及喘一口气,忙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消息。

    这座宅子,在于成名下!

    这消息实在骇人。三人愣了几秒,一脸不信的问他:“你是不是弄错了?”

    于成名下若有这么大一座宅子,为何还要上街当个讨口乞丐,最后葬尸野外?

    “我起先也不信。”路人甲烧着嗓子,猛咽了几口口水,缓了两秒才道:“我还特地去查了登记在册的房屋档案,这座房子就是于成的!”

    路人甲晓得他们必然不会轻易相信,急得只差将登记的册子撕下来带给他们看。可他到底不能这么做,于是只得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尽可能向他们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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