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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福已经安安静静等了三日,等着等着,人也如眼前的燃炷一般一点一滴耗干了心血,待到第四日的第一抹朝霞照进窗户,道福便开始着手梳妆,她先用一支素白洁净的祥云簪子松松挽了个髻,再以薄粉敷面,前额发际点上一抹鹅黄,又用青雀头黛轻扫蛾眉,最后用指腹沾了点唇脂抹在唇上,做好了这些,道福再看镜中的自己,已然又是一副温婉柔顺、淑丽韶好的姣好模样。
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即使今天这样的打扮是为了讨他欢心,好给另一个男人求情?道福一边想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系上珍珠耳?,丝毫没有察觉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谢玄轻咳两声,示意道福自己在场,道福立时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有些生气地道:“你这梁上君子的做派究竟是跟谁学来的,该不会是你叔父谢安吧?”
谢玄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走到道福身边坐下,见她虽是一副韶颜雅容、瑰姿艳逸的模样,但却不知为何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弱骨纤形之感,心下不免有些愧疚,道:“殷湛找到了。”
道福原本已经死心,听到这话,一时间既有大喜过望的惊讶,又有害怕是黄粱一梦的胆怯,道福放下耳?,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么?”
谢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福观他颜色,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颤着声道:“怎么?殷湛他……还好吗?”
谢玄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道:“王家的人要见你。”
“见我?”道福讶异,“他们要见我?”
谢玄点头,道:“我本说我有一好友,因与吴兴沈氏有些过节,被沈家的人强掳了去,至今下落不明,这才求到他们头上,务必请他们帮忙找到,可他们却只问我那人是谁,既被绑走,为何不求亲友,而去求他们,我被逼问得没有办法,正在寻思托词之际,他们却忽然问我,人是不是替你找的。”
“我?”道福一听,更糊涂了,“我不过是与你在家宴上闹了一场,他们就因这个联想上我了?”
“不过是……?”谢玄揶揄着看了她一眼,又道:“那时候找人要紧,我不敢与他们争辩起来,以免漏了破绽,便顺着他们的话应了下来,只说他是你的兄长,谁知他们随后就说知道了,会尽力替我去寻的,这不,今天天才刚亮,他们就派人来说人找到了,我原本想要先看一眼殷湛,以确保他的平安,可他们只是一味地推脱,只说要先见你一面。”
道福:“所以说……你也还没见到殷湛?”
谢玄点点头,道福将谢玄的话又前后思量了一遍,道:“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吧?”
谢玄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我不傻。”
道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谢玄,你不会又跟琅琊王氏合起伙来骗我吧?”
谢玄苦笑着道:“公主殿下,如果您父皇当年能有您一半的疑心,兴许就不会那么容易地将荆州交给桓温,那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道福不理谢玄的挖苦,仍旧偏着脑袋沉思不已:“如果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坚持要见我?”
谢玄见她这样忍不住嘲笑她道:“公主,您现在就住在琅琊王府,要是您不嫌劳累,不如自己过去问问?”
这次的道福终于不用再拖着裙子步行半个时辰从南园走到北园,而是径直上了步撵,由奴子们抬着到了一座隐没于清泉茂林之后的庭间小筑中,道福跟着谢玄进了小筑,却见里头只坐了四夫人郗氏一人,道福走到屋子正中,也不行礼,也不唤人,只冷眼瞧着她有什么打算,郗氏见状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先开口道:“第一次瞧见妹妹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发现,妹妹果然不是池中物,这玄弟啊……前几日找到二哥二嫂,说他有个旧友,因与吴兴沈氏有些过节,被我们房里那个贱妾派人强绑了去……”
道福一边听郗氏说着一边又看了谢玄一眼,十分怀疑贱妾这两个字是否真是出自他口,郗氏道:“这倒奇了,玄弟好歹也是势族出身,他的朋友被人绑了,难道家里人不会去找么,还要求到一个朋友头上?”郗氏顿了顿,深深看了眼道福,道:“况且,听玄弟的意思,那贱妾也没要挟到他的头上,那……又是谁给玄弟报的信儿呢?”
郗氏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道:“其实啊,如今我们琅琊王府也是多事之秋,找人这种兴师动众的事儿,如果不是为着你的身份,我们原先也是不打算帮的。”
道福听她这么一说,忙又看向谢玄,谢玄眼中也一阵迷茫,偷偷对着道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过,郗氏喝完茶,笑着接道:“这事儿说来也巧,是家里一奴子,知道那贱妾搬回琅琊王府了,忙又差人送了信儿回来,说她从临贺县公那儿接回她哥哥灵柩的时候,还顺带着接回了个姑娘,我那奴子留了个心眼,四处打听了一下,这一问可不得了……”
道福越听越觉得不安,该不会自己一开始就暴露了吧?谁知那郗氏却道:“竟是渤海封氏的女儿……”
道福乍一听还有些发愣,随即想起自己在进琅琊王府前的确用的这个身份,郗氏顿了顿,笑着道:“听说北燕朝堂前些日子因着胡汉争斗,不少汉人势族都受了牵连,但凡是有点故旧留在南朝的,全都紧着将儿女送了过来……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道福听到这里便猜了个大概,他们应该在她入府不久就知道了沈缇萦带回来的是个北燕来的流亡势族,再加上那日家宴上自己又与谢玄这么一闹,所以谢玄在去找他们帮忙时他们随即便联想到了自己。
郗氏觑着道福脸色,笃定地笑了笑,道:“只是我不明白,沈氏愿意接应你们,便是应了你父亲当年的恩情,可好端端的,那贱妾怎么又忽然与你翻脸了呢?”
道福在来时的路上便已将前情后事都想了一遍,左右绕不过她与沈缇萦翻脸一事,她也觉得以王郗二人与沈缇萦的关系,应该不会去跟沈缇萦亲自求证,于是便想好了一番说辞,道:“我们渤海封氏在你们南朝听来虽不甚显赫,但我祖父封奕乃是与阳骛、皇甫真齐名的汉族三重臣之一,虽说祖父不幸先于慕容?y去世,却也因此让鲜卑贵族没有将我们封氏视为头号敌人,反而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场浩劫,大人们为保万全先将我和兄长送了出来,但待他们打点妥当,还是要来与我们汇合的……”道福顿了顿,道:“想我爹爹当年冒着杀头的风险放走了沈劲的儿子,也想他们应该也会顾念这份恩情,这才将我和兄长托付给他们,谁知那沈家的人吃了猪油蒙了心,不知何时打起了我家的注意,竟想逼我嫁给他沈氏的族兄!……我不肯,他们便绑了我哥哥要挟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求到了谢公子头上。”
多亏了她来之前桓济给的那本小册子,道福特意从中挑了几个在北燕出仕的名臣以显得自己更加可信,那郗氏捧着茶碗沉默不语,不知正在心里盘算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郗氏忽然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谢玄道:“玄弟,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便先去陪陪二嫂子吧,我有些私房话想与封姑娘说说。”
谢玄闻言先是看向道福,道福略微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无妨,谢玄无法,只能先退了出去,那郗氏见谢玄走了,忽然起身牵起道福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妹妹说那沈氏是猪油蒙了心,可妹妹哪里知道,那是他们吴兴沈氏惯常会做的。”郗氏拉着道福的双手,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道:“那沈氏究竟是个什么样人,你入府的这些日子,想必也已经听到了、看到了,先不论她父亲当年战死洛阳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父亲一死,她刚扶了正,就闹着要讨回他们沈氏祖产……”郗氏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他们吴兴沈氏当年可是因谋反获罪,那些个祖产田契,早就被朝廷罚没了的,他们沈氏刚刚恢复士籍,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么?
原来那日王肃之叫沈缇萦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做荒唐事情,指的就是这个?道福知道吴兴沈氏在被罚没士籍以后,他们沈氏的祖产、田地、银钱,全都被其他势族们瓜分一空,沈缇萦大概是想讨回被琅琊王氏吞掉的那些,不想却受到了王氏的奚落与谩骂,道福掩嘴笑笑,装作无知地问道:“还有这等事体?可他们吴兴沈氏好好的,当年为什么要谋反呀?”
郗氏当然不可能说沈夺当年参与王敦之乱是因着他们与琅琊王氏的情分,只能掩饰般地笑笑,讲话题拉回道:“他们吴兴沈氏,朝廷看他们可怜才恢复了他们沈氏士籍,但说到底,还是一个破落户罢了,竟然妄想娶你过门,为的是什么,姐姐不说妹妹也该知道……”
道福装腔作势地附和着道:“是呢,我想着,左右不过是为了我们封氏日后南迁带来的那些财产,还是姐姐怜悯我,这才令我和兄长不至于骨肉分离,只是这一日见不着兄长,妹妹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来,不知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安排我和兄长见面?”
郗氏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复又笑道:“妹妹急什么?你哥哥有我们照应着,左右亏待不了他,在那之前姐姐倒是有件事情……想要与你说道说道。”
道福心里道了句果然,就听那郗氏接着道:“我听说,接应你们来的,是我朝大司马桓温的次子,临贺县公桓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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