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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福有些讶异地道:“要两个时辰?”那婆子点点头,又道:“姑娘,这教坊用的药,药性烈,伤身,你可想好了?”道福闻言,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递给那婆子,那婆子接过钱又看了她一眼,便叹息着走了。
道福捧着药包怔忪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极目处烟火寂寥,一切茫茫然不可知,她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寻思着无论如何要先寻个地方将药熬好才是,道福一路步行着出来,无法走得太远,而义兴周府所在的这条街上大多都是繁华商肆,连个小点的店面都没有,更别说是可以生火做饭的普通人家了,她拖着虚浮的步子不知走了多久、又折过了几个街角,终于让她寻到一处热闹草市,这草市虽不似方才那条街宽敞整洁,但却是周边住户日常交易之所,道福默默在草市走了个来回,这才挑了一个包子铺里面相和善的妇人走上前道:“大娘,我是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奴子,因着生病了被管事的妈妈赶了出来,如今我远离家人,在山阴县内又没有亲友,能不能……能不能向你借个炉子煎一副药?”道福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塞到妇人手中,那妇人见她面色惨白,神情萎靡,当真是生了病的样子,她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生了病的奴子立时就要逐出家去,需得病好了才能回去,若是不能好了,放任其死在外头也是常有的,于是也没有收道福的钱,叹息着拾了个平日烧饭用的小炉给她架上,道福连连道谢,又怕打扰到那妇人的生意,坚持将炉子架在包子铺后的陋巷中,待一切收拾妥当,那好心的妇人回了铺中,道福这才挨着墙角坐下,守在了药罐子边上……
林英当场听到樱草与桓济的对话,也无需桓济吩咐,急忙带着人出去了,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周府附近几条街市上的药铺都已翻寻了个便,依然是一无所获,可若真是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山阴县内,怕是两天一夜也未必搜寻得完,他心里焦急,一手拎小鸡似地抓起面前的老郎中,恨不能立时对他上刑,那老郎中本就生得干瘪瘦弱,被他这么一折腾,一副骨架子搭出似的身板几乎就要散架,那老郎中心里害怕,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告饶道:“军爷明鉴,这种损阴德的药,莫说是我们,就是比我们小的药材铺子,轻易也是不肯开的呀……”那老郎中觑着林英脸色,小心地道:“老夫听说,有些意外有孕的女子,为了不想旁人知道,便会偷偷去找教坊里的管事妈妈们买药,会不会……会不会您要找的那位娘子……也是跑到那儿去了?”
林英蹙着眉想了想,觉得确有可能,又思及道福一个弱女子不可能走得太远,于是问道:“这附近有几家教坊?”
那老郎中摆摆手道:“这……这老夫可不清楚。”他见林英又要发作,忙又道:“但是!这附近的教坊司几乎都聚在一处,您往西过三条街,看到有一条叫裕街巷的就是了。”
林英想了想,终于放下了那老翁,转头对着身后的副手道:“你带着人,将每家教坊管事的人都抓起来拷问,直到有人招了为止,不必怕用刑,只记着一点,务必要快。”
道福中间又给炉子添了一次碳,然后仍旧双手抱膝,沉默地靠在墙角盯着药罐出神,她觉得过去一个时辰自己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她多希望此时此刻有母亲、有褚后在她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心就好,可转念一想,如果她此时人在建康,难道就有勇气告诉她们自己的决定吗?道福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忽闻不远处车马经过的声音,一黑壮汉子驾着牛车停在那妇人的铺子前头,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下一娄一娄的卸米,那妇人见状,忙迎上前去,道:“不是说上姚二家拉了欠的米就回来吗?你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我还以为你又在他们家吃上酒了呢。”
那黑壮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道:“这节下大伙儿都忙着割麦,谁有空跟我喝酒?哎呀今儿个不知怎么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官兵,有的路口还设了关卡,一个一个地放人!”
妇人听了极是讶异,道:“啊?怎么会?”
那汉子道:“我问了路边的商贩,说是今日一大清早,就有军爷带着人一个药馆接一个药馆地上门,到了后来,又开始查起了妓馆,搞得这附近是鸡飞狗跳的,再到后来,连街肆民宅都不放过了,哎对了,前些日子不是在我们山阴抓到个庾姓的逆犯吗?大家都说,这是在找他的同党呢!”那汉子原本正一边说话一边朝铺子里搬着米,不知怎的忽然道:“哎?这哪儿来的一股子药味儿啊?”
那妇人听了赶紧将汉子拉到一旁,指了指道福的方向,又将方才的事情一并讲了,道福的脸被披风遮了个大半,那汉子看不清她的全貌,迟疑着道:“你没瞧错吧,她那身衣裳,看着可不像是给人做奴子的。”
那妇人嗔怪着道:“你没瞧见那姑娘的脸色,当真是病了,再说了,人家一姑娘家,不过朝你借个炉子,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汉子想想也是,便随着妇人将篓子朝铺子后头搬去了,道福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头总两角的稚气娃娃走到道福身前,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道福见他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脏兮兮地像是刚从地里滚过一番,那小孩见着道福也不害怕,虎头虎脑地问她:“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家门口?”
道福听他的话,似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儿子,于是笑道:“我生病了,借你家的炉子用一用。”
那小孩偏着脑袋四下看了看,见她身旁果然燃着一小瓦瓮,正咕噜咕噜地朝外冒着热气,便又道:“你生的什么病?”
道福被他问得一愣,又不想对稚童撒谎,便朝他笑笑没有做声,那小孩见道福身上穿的衣服虽是近乎于白的素色,但阳光一照之下却是亮晶晶地隐隐泛着流光,便靠近了想要细瞧,一瞧之下,发现那衣服上居然还密密麻麻地织有暗色的花纹,忙道:“姐姐,你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道福反正也无他事,便任由这个孩子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细细翻捡着看了个够,正当她准备掀开药罐查看水量时,忽觉街市对面一普通庄户打扮的男人正隐在墙角后头偷偷打量着她,他见道福发现了他,立即偏过身子隐在墙后想了想,又快步走到街角一领头模样的人面前,道:“队率,我方才在那小巷之中瞧见一姑娘,看装束与那教坊老妈子描述的颇为相似,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队率闻言,忙跟着他走到巷口,果见一穿着霜色披风的妙龄女子坐在墙边,身旁还立着一小炉,远远便可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儿,那女子见着他,忙又将脸埋在披风之中,那队率见状,一边向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一边道:“去,叫人把这儿给围上,你,快去通知林副将。”
只一盏茶的功夫,这条本就不大的巷子前后结结实实地围了二十几名严正以待的士兵,周遭商户及行人见这情形,忙退到一旁,但又忍不住挨在屋后不住地朝这头张望。道福见自己已经被人发现,惊慌之中仍旧按捺着性子对那孩子道:“快回去找你娘,告诉她,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
那孩子在道福的再三催促之下懵懵懂懂地走了,道福咬了咬下唇,心里不住地劝说自己己应当趁着桓济到来之前强行将药灌下才是,可每当她的手一挨近炉边,却又像被热气灼烫到似地立刻收了回来,挣扎几次过后,道福终于狠下心肠,可当她颤抖着的指尖刚一挨到瓦瓮,就听不远处一中年男声道:“娘子,我劝您莫要莽撞行事,一切且等少帅来了再说,否则……别怪小的僭越。”
道福用余光扫到那队率说话的时候又靠近了些,停在距她只有三丈远的地方,她算了算距离,自己无论想做什么,那队率立时便能阻止,无奈只能收回了手,抱着膝盖坐回了原地。
炉上的瓦瓮依旧卖力地朝外散着热气,道福一边听着咕噜咕噜的水沸声,一边静静等着桓济的到来,事已至此,她其实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有些好奇桓济的反应,她知道桓济并非容不下这个孩子,相反,有了这孩子,日后他也能多一份取舍的余地,可道福的心里却偏不愿给他留下这份余地,或许桓济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便如他的父亲一般,非要将每件事情都做到决绝。
道福正想着,忽闻街上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而至,道福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瞄到身边的那名队率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了出去,背对着她等在巷口,不一会儿,道福忽见那人身形一躬,道了声:“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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