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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济深深看了道福一眼,拂手坐到连榻前面,道:“家中有事召唤,我比大哥早到了些,便抽空过来看看你。”
道福觑见他一路风餐露宿的疲惫模样,身上的赘重戎装仍未来得及更换,又听他说桓熙也被家里叫了回来,想他们二人撇下豫州与兖州防区这么急着回来,必是桓温不大好了,道福知道她一直等待的那刻终于来了,不由忐忑地心里突突直跳,她定了定心神,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大哥还没回来,那就先让下人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氤氲的水汽自浴桶中蒸腾而起,道福屏退众人,又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替桓济解开中衣系带,无意间瞥见他身上几道淡粉色的伤痕,道福眉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沿着胸前至腰间一道半新不旧的伤疤缓缓划过,喃喃道:“这条疤……”
桓济被她的指尖弄得酥痒难耐,忙攥住她的手道:“这是与慕容令的鲜卑兵交手时留下的,现下已经不碍事了。”
道福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我听曜儿说起慕容垂与慕容令父子的事了,即使慕容垂不涉朝政,但他几十年的征伐历练,怎的会败得如此之快?”
桓济挑了挑剑眉,似笑非笑地道:“其实若是以吴王府的实力,真要放手一搏,慕容?ビ肟勺慊胩?笪幢厥撬?堑亩允郑?皇且蛭?饺荽共蝗碳?酵?障嗖校?獠叛≡癯霰记毓??皇遣恢??桓鱿时叭说搅素等说牡嘏蹋?烤够崾撬??判牟幌滤?俊
道福淡淡应了一声,而后也没再说话,桓济讨了个没趣,便径自踏入桶中沐浴,道福顺势寻了把梳子替他篦头,二人皆是各怀心思,所以一时间屋内无话,等桓济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干净便服时,府里的吴管事也终于传来了大公子也已到府,桓温唤他过去的消息,道福明白这样的时刻,即使龙亢桓氏所有女眷都在场,也断不会让她这样一个司马氏的女儿旁听,所以内心即使再想知道桓温对身后事的部署,也不愿意开这个口去惹人厌烦,只站在院门口目送着桓济离开,樱草立在一旁,直到桓济消失于甬道尽头才上前道:“小姐,眼见着就要起风了,我们也回去吧。”
道福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轻叹道:“也不知,桓温会属意谁做龙亢桓氏的下任家主……”
樱草扶着道福折回屋内,道:“有道是父死子继,大司马既然巴巴地把世子从豫州叫了回来,想必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道福轻抿着嘴角不置可否地道:“所谓门阀势族,所谓高门大姓,暗含的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的家主,从来也都是有能力者居之,何来父死子继的说法?如今他们龙亢桓氏当务之急便是如何防止桓温死后家族不被清算,若是桓温真的让自己这个尚无根基的儿子做了下任家主,那可当真是我高看了他。”
咸安二年七月,桓温病重,桓温记室袁宏带着锡文逼迫朝廷加其九锡之礼,但谢安、王坦之等人故意拖延,十余日未能确定诏命文稿,不久桓温去世,桓温死后,照例应由陛下下旨,追赠谥号,确定丧礼规格,方能开始布置丧仪,可朝廷却迟迟不肯下诏,南康长公主无法,只能一边治丧,一边上书催促朝廷。
道福身为桓温儿媳,自然也得随着众人一起披麻戴孝,斩衰三日不食,三日过后,方能进一点粥米,此时的桓熙、桓济夫妇四人及桓温其余几名子女皆已有些气力不继,道福在樱草的搀扶下上了步撵,由奴子们抬进院中,却迟迟等不到桓济回来,只能自己先用了膳,在进过些许粥米过后,道福终于恢复了精神,转头又问桓济回来没有,樱草又出去寻人问了一圈,这才回来答道:“驸马屋里的小厮说,驸马都尉回来的路上,被马娘子的人叫走了?”
“马娘子?”道福思忖片刻,这才想起她是桓温幼子桓玄的生母,“这种时候,她找桓济做什么?”
樱草怔忡地摇摇头以示不知,道福心里虽疑窦丛生,但累日来的饥饿劳累,她也终于支撑不住,略洗漱过后便和衣在塌上睡下了,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道福在半梦半醒间嚷着要喝水,可这几日她这个做主子的有多累,她下面的那些贴身女使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道福冗自在塌上呢喃了半晌,终是没能等到人来应她,只能自己掀了被子起身拿水,可她刚一睁眼,便见桓济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她面前,方才她明明叫嚷了半天,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只用一双因少眠而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道福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失声叫道:“桓济,你怎么在这儿?”
桓济仍旧如尊石像一般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地道:“我来看看你。”
桓济严肃时的神情本就令人生畏,再加上屋内跃动的烛火映着他一双通红的眼睛,更是显得妖异异常,道福心里突突直跳,嗫喏着道:“夜深了,这几日你也累着了,快去歇一会儿吧。”
桓济不以为意,冷冷道:“我睡不着。”
道福诧异:“为什么?”
桓济冷峻的眼睛注视着她,道:“因为我爹爹死了。”
道福略一分神,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因戒备而紧绷的身体忽又放松下来,冷笑着道:“我爹爹,也死了。”
桓济微微一怔,这一怔忡,他周身原本弥漫着的杀气也随之消散开来,半晌过后,桓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讷讷道:“你接着睡吧,我先走了。”
东府城里的下人们虽然无从得知朝廷对于桓温逝世的态度,但从“命赴”过后,府中竟无一名宾客上门吊唁而得以窥探一二,再加上近几日府城内外戒备森严、兵马异动,一时间谣言四起,弄得是人心惶惶,连带着本是苦尽甘来,理应最应该平心静气的道福都受了影响,自打那夜休息过后,道福这才于次日猛然想起这马娘子原本就是桓冲手下的人,她会去找桓济必定也是桓冲的授意,那她究竟跟他说了什么,能让桓济那晚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她细细想来,只怕也只有她授意桓冲给桓温下毒这一条,只是在此事上他俩本应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如今主动暴露了她,难道就不怕日后牵扯到自己的身上吗?道福觉得,无论如何要将此事问个明白,但小敛这几日桓济一直对她避而不见,偶尔道福想要见他,又都被林英以事忙为由给挡了回来,道福心内不安,只能趁着入棺仪式这日再去碰碰运气,然不想却在内院前往灵堂的路上被巷口巡逻的府兵拦住了去路,樱草熟练地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那人却仍旧不为所动,只说是上面要求的,不能放行,樱草刚要跟他们理论,道福心绪一动,忙问道:“哪个上面?”
那领头的府兵怪异看她一眼,并不作答,只是重复道:“请长公主殿下回屋。”
道福见他如此便更觉异样,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见他们个个持甲杖、穿铠甲,自己是绝不可能硬闯过去的,踯躅片刻以后只能在府兵们的注视下折回了内院,只是她们主仆二人还未走得太远,便远远听到金石铿锵之音,细细分辨之下,其中还夹杂着人的呐喊呼救声,道福与樱草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折返回去,攀在院墙上的菱花纹漏窗上窥探,却见方才拦住他们的府兵岿然不动,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早就有了准备一般,樱草不安地忘了道福一眼:“小姐,这……这怎么回事?”
道福想了想,道:“樱草,你可知道别的什么出去的路吗?”
樱草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小姐,刀剑无眼,我们不能就这样出去,太危险了。”
道福攥住樱草双手,解释道:“你仔细听,这打斗声是从府城内起的,而非城外——此系他们桓氏内斗,你放心,现在这种时候,他们龙亢桓氏顶多将我拘禁起来,哪怕是在路上碰见了不认识我的府兵,但人人都知东府城中住着皇帝的亲姐,只要我亮明了身份,他们没人敢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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