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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容禀!”华谣背对着东嵘三,她的面色变的极为难堪,但她还是将一双满是冷汗的柔荑奉在发顶,朝东嵘川施礼。
“你且说来。”东嵘川看着华谣的样子,勾了勾唇,那络腮胡子也随唇畔上扬的弧度挑了起来,但满眼都看不出他眼底有一丝动怒的颜色,“容你禀什么。”
华谣从袖中取出一把桃木梳篦,让梳篦躺在她的掌心,她再恭敬地把头垂下,朝东嵘川奉上这把桃木梳篦,随后,一连串的曼音在她樱唇翕合间流出:“臣女是说,若您由臣女这梳篦为您梳发,您便会痊愈如初,安康无虞。方才那句话,是臣女虔祈君上无虞的祝福之语。”
“如此神奇?”东嵘川挑了挑眉,又朝华谣一招手,“你上前来。”
“诺!”华谣应声起身,走到东嵘川的身后,“劳请君上坐直,臣女为您用桃木梳篦治病。”
东嵘川依言从之,坐直了身子,华谣轻抿樱唇,便褪去绣履上榻,屈膝跪坐在东嵘川的身后,轻柔地扶稳了东嵘川的虎背熊腰,又双手如奉珠宝一般扶正东嵘川的头颅。
待到东嵘川坐稳后,华谣又调整他坐着的方向——她与东嵘川都面朝南向,直到完全背对着那行为诡异、意图不轨的东嵘三后,华谣才用双手握住桃木梳篦,在东嵘川的发顶仔细为他梳络摩擦。
但华谣用梳篦在东嵘川发顶游走的手法和轨迹却十分奇怪,似乎左一下,右一下,横一下,竖一下,手法凌乱,又不中发顶的穴位,分明看不出东嵘川有多么舒适,但东嵘川却似乎极为舒适地紧闭双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待到华谣比划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跪直身子,在东嵘川身畔轻声道:“君上,该是好些了吧?”
“不过寥寥数下,寡人就已觉得神清气爽,你的确有本事啊。”东嵘川面容轻松淡然地以粗粝的指按揉了几下太阳穴,才缓缓睁开双眼,但他的状态,似乎仍旧沉醉于方才的舒适中,开口时是满面春风的得意与舒适:“逍遥国境,果然人才辈出。”
君上谬赞了,臣女医术不精,难为您不嫌弃。”华谣谦逊地垂下螓首,慢慢下榻,莞尔轻笑,“既然君上觉得好些了,臣女便下去了。”
华谣在榻下站直身子,笑容满面,完全不见方才一丝惊慌的样子,这更令东嵘三觉得奇怪不已,但他似乎并没有看穿华谣这梳篦里的玄机,更无从拆穿。
但无论如何,东嵘三都不相信,东嵘川这群医会诊都无能为力的病症,凭借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加一个破梳篦,就能彻底根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东嵘川似乎还真吃华谣这一套,在华谣下榻后,东嵘川转了转脖颈,就朝华谣问道:“你唤作甚么名字?”
华谣据实以告:“臣女华氏,单名一个歌谣的‘谣’字。”
东嵘川感慨于华谣这般水灵的人儿竟然也真有如此秀气的名字,但还没等他开口封赏华谣,东嵘三竟然越俎代庖地先开了口:“来人,传孤的令,即日起,封逍遥国送亲特使华谣,为君前医女,就住在西厢,随时为君上诊治。”
只这一句,东嵘三就以战胜者的眼光看着华谣,而榻上的东嵘川,面上也显出愠怒之色,但他未置一词,东嵘三转头看着华谣,更为得意的神情令华谣险些作呕,而他看向自己哥哥时,却满心满眼都是对哥哥的不屑和轻蔑,东嵘川霎时就脸色阴沉下来。
这样的说法,在华谣眼里看来,无非又是那出拥兵自持、功高震主的戏码了。既然如此,华谣反倒庆幸自己方才机灵,不然,只怕这弑君谋逆的罪名,就要由她替东嵘三作替死鬼了。
华谣在看见东嵘川面色不悦的一瞬间,就更加确定自己方才的猜想了,便又奉手作礼,朗声道:“恕臣女,不能受封。”
“你大胆!”东嵘三咬牙切齿地喝骂,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既立了功,还要拒绝封赏,莫非敏钦小姐,是不屑为我丰尧君上效力不成?”
“你倒是说说,为何不能受封?”这时,说话的竟然是东嵘川,他仍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华谣,他似乎觉得华谣这女子,身上有颇多机灵古怪的点子,便好奇地问道:“你上前答话。”
华谣灵机一动,早就想好这话的应对之策,适才娓娓答道:“臣女是逍遥国境内,礼部尚书华仲衍之女,如今身沐皇恩,为贞仪公主殿下送嫁,却并非陪嫁,如今,臣女尚是逍遥国的臣民,恕臣女不能受封他国医官。”
东嵘三把阴沉的眸又轻眯起,勾唇笑了出来,但却是意味深长的笑意,言语更是明褒暗贬之意:“想不到,这逍遥国君送来的,不是个妙手仁心的大夫,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尚书千金。”
东嵘川却把手一挥道:“也罢,也罢。”
华谣瞪了东嵘三一眼,又朝东嵘川轻笑,又道:“臣女虽不能受封,但臣女是奉皇命而来,为您诊治,因此,即便不在丰尧受封,臣女也会竭尽全力,随榻侍奉,保您痊愈。”
东嵘三不悦之意更甚,听着华谣的话,更是气血上涌,青筋凸起:“这‘随榻侍奉’四个字,你这逍遥国的尚书千金,说的倒还真是不羞不臊啊……”
华谣心中暗道东嵘三人高马大,心眼却小如蚊蝇,毫无容人之量,还想着问鼎江山,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东嵘三既以言语作兵刃羞辱于她,华谣自然也是不遑多让,嫣然地垂首轻笑,语气极为讥诮:“臣女原以为国师与君上是兄弟同心,这君上缠绵病榻,您却还全能往那龌龊事儿上想,莫非国师是身子某处不行……哦不,某处抱恙,也想请臣女前去替您医治一番?”
这话倒惹得兄弟俩的表情一阴一晴,弟弟东嵘三是气得猛拳紧握,哥哥东嵘川却笑得合不拢嘴:“咳咳……哈哈!”
华谣似乎已经听到了东嵘三狠劲握拳的声音,又及时在打个巴掌之后,笑嘻嘻地赏了东嵘三一个甜枣:“但您若不是,就怪臣女过分关心国师玉体了,臣女向您赔罪。”
“哼!”东嵘三从喉咙和鼻翼间同时挤出一声冷哼,朝华谣的方向猛地一甩长袖,喝骂道:“装神弄鬼,乌烟瘴气!”
华谣却是笑靥如花,刻意将那反话当作好话听,故意惹东嵘三生气:“原以为国师如此骁勇,是彪悍不已的武将,没想到,国师成语用的不错,臣女拜服。”
东嵘三眼中似乎要燃起一团如火的怒焰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边走边气鼓鼓地说道,“臣弟告退!”
对着东嵘三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华谣竟和东嵘川同时相视一笑,东嵘川给自己提了靴,便朝正殿走去:“你随寡人来。”
华谣垂首应允,两人一并到了正殿,东嵘川落座长榻之上,拉华谣坐在榻旁的木墩之上,并挥手摒退左右,且将门窗严锁。
华谣见现在的氛围轻松且安全,才缓缓放下心来,朝东嵘川讲道:“方才臣女见国师眼神毒辣,且不怀好意,臣女便觉得,应当将他支走,再行为您仔细诊治。”
东嵘川眼里有对华谣的欣赏,兴味盎然地对华谣轻笑,信手又提了一坛酒上桌,给华谣倒了满满一大碗,粗犷的待客之道倒令华谣有些无所适从。
华谣没去看那一碗酒,而是也兴味盎然地看向了东嵘川,她悄声问道:“不过,从您神情的微变来看,您是真的没病?”
“对,寡人是装的。”东嵘川又一轻笑,猛地饮了一碗烈酒,对华谣的疑问供认不讳:“但你也不赖,你那句‘君上无病无灾,君上无虞’,寡人倒还真以为你是看出来了寡人装病,直到你用梳篦来给寡人梳头。”
原来,华谣在东嵘三面前所谓的“桃木梳篦疗法”根本是华谣顿生的巧计,联合东嵘川在逆臣面前合演了一出好戏,只为自然而然地将东嵘三支走,其实华谣哪里是在用梳篦给东嵘川治病,分明是用梳篦在东嵘川的发顶像用笔写字似的比划,她以梳篦作笔,在东嵘川的发顶,写下了这样的几个字——
“国师意图不轨,请君上快让国师离开。”
而这才是构成华谣紧握着梳篦在东嵘川头上左一下右一下、横一下竖一下比划的原因。
“关键时刻,臣女只得出此下策,但似乎,有欺君之嫌,还请君上宽宥。”华谣也略含歉意地笑了笑,“但话说回来,臣女不知是否该问,您为何要装病?”
“钓鱼。”东嵘川又一轻笑,方才那口烈酒的酒珠还顺着他的络腮胡子往下滑,但他却不紧不慢地又在酒碗边摆了一个棋局,摆完了一个奇特的棋局以后,才又抬头对华谣说道:“博弈。”
“钓鱼?”华谣双目盈满疑惑,柳眉也拧在一处,“博弈?”
“鱼只有放松警惕后,才会上钩。”东嵘川把酒碗朝华谣推近,又仔细地端详起自己方才摆的棋局来,“棋也只有一步步诱对手以为自己胜利,才有可能在他毫无意识的瞬间,吃掉他所有棋子。”
“您的意思是……”华谣生性聪颖,一点即透,她当即就想到东嵘川所言,恰恰是说的对待他那早怀不臣之心的弟弟的治乱之策,“千百般的纵容,成就千万人的大事?”
“不错,你很是聪慧。”东嵘川眼里又燃起赞许之色,但转瞬即逝,反而在他看似凶恶的眉眼间,显出更多对华谣的担忧,“但可能,接下来,还要委屈你了。”
华谣见东嵘川再三推来酒碗,好不容易准备鼓起勇气一饮而尽,但听了他末尾的半句话,却惊得酒碗落地,杏目圆睁:“您这话的意思是……”
东嵘川见华谣似乎已经猜到他话中的含义,就又无奈地点了点头:“依寡人对东嵘三的了解,他该是对你有意。”
“不是吧?”华谣霎时哭笑不得,“国师这么贱?!我这么骂他,他还……”
刚要在东嵘川的面前辱骂东嵘三,华谣就意识到自己身在异国,面对的是异国君上,如此言语,实在无礼,就又赶忙谦逊地垂首:“臣女失言,君上恕罪!”
“无碍。”东嵘川哑然失笑,但也心觉华谣这妮子有几分可爱,“他不是贱,他是喜欢掌控一切不愿意被他掌控的事,以及人。”
“你们的贞仪公主嫁给寡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很遗憾的是,你这样聪慧漂亮,又是个女流之辈,竟然也随她来了我们丰尧……”东嵘川的言语里,摆明是对华谣极尽的同情与惋惜,“若寡人没猜错,不出三日,他自会强娶于你,将你终生扣留在丰尧,任他摆布。”
“可臣女……”华谣一时语塞,脑海里竟然莫名浮现出曲舯弈为她挡了黎嵘一刀的情境,更脱口而出一句:“臣女有婚约在身!”
东嵘川偏头问道:“哦?你已被指了人家不成?”
华谣心里想着曲舯弈,心绪有一时的紊乱和迷离,回神之时,更是口不择言、闪烁其词地应答道:“是……是!臣女早已被指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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