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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她进了皇宫，倒不用再像从前一样担心女子之身会有危险。
祁晋初见凌霜，只觉得女皇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女皇穿一件白色常服，广袖宽衣，黑发随意的束着，她的五官平淡，乍一看是一张普通冷清的脸，细看之下，有一种冷若冰雪的清透之美，这种美说不清道不明，而她眉尾的月牙胎记是暗红色的，又像冰雪之中开出的一朵红梅，又冷又艳，那张脸上的五官就生动了起来。
祁晋给女皇磕了头之后，就开始给凌霜看病，她观察了一下凌霜的面相，女皇虽然消瘦，但气色尚可，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有顽疾，但只要一拿脉，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凌霜外表看起来，依旧是年轻女子的模样，但脉象却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迟缓无力，就像一个表皮鲜艳内里已经腐烂的苹果，实在是稀奇。
祁晋道，“女皇，您的身体虚耗得厉害，单看脉象，仿佛是一个六十岁老人身体，是灯枯油尽之兆。”
阿容一直站在凌霜的身后，听见祁晋的话，愧疚道，“都怪我，我明知蛊毒十分厉害，那时候还给女皇吃了那么多。”
阿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怪你，女皇心中自有决定。”
祁晋看起病来格外认真，她拿出银针，试了凌霜身上的几处大穴，而凌霜，毫无反应。
祁晋问道，“女皇，这针扎下去，你可有什么感觉？”
凌霜道，“只感觉到些微的疼痛，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祁晋拔了针，脸色很不好看，“女皇，民女受义父所托，要给您治病，所以民女就直接问了，请女皇不要隐瞒。”
明有余一直不错眼的盯着，抢先道，“你放心，我请你来，自然是信你的。”
凌霜也对祁晋点了头，“朕自然也是想留住这条命的，怎会讳疾忌医？”
“那民女就问了。”祁晋问道，“女皇，你近日可曾失去味觉和嗅觉？还能看得清东西吗？”
凌霜还未回答，明有余先坐不住了，他头一转，看向凌霜。
凌霜没看他的眼睛，明有余又去看身后的阿玉和阿容，她们也躲开了他的视线。
明有余怒道，“是真的？你的身体竟已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瞒着我？”
凌霜解释道，“并非有意隐瞒，这症状也是在你离开上京以后才有的，你远在双山镇，真不想让你担心，便在信中没有提及。”
女皇和皇夫感情和睦，祁晋顾不得感叹，她已经从刚才的一番诊断上知道了，女皇五感渐失，这不是个好征兆。
祁晋道，“女皇可曾练过武？”
凌霜道，“练过，可这与朕的身体有何关系？”
祁晋肃然道，“我在义父的医书上看到过，女皇应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不足，本来身体底子弱，若是个寻常女子，身体弱了些，好好将养，这一生也能有个几十年的寿命。”
“但女皇并非是寻常女子，您应当是受过不少伤，也用过不少猛药，像阿容姑娘说的，您以前很长一段期间里服用的是蛊，蛊毒淤积，以您的身体底子，自然是经受不住的，而且正是因为练过武，女皇每一次与人交手，加剧身体恶化，身体自然消耗得更快，直到现在这副样子，民女斗胆一猜，您几年前是不是经常呕血？”
林神医当真对她这义女倾囊相授，这祁晋虽年轻，但对她的症状竟说的分毫不差，凌霜神色如常，这几年了，她已然平静，“现在倒是没有呕过血了。”
祁晋道，“那是自然了，您的身体已经枯朽，不会再吐出新鲜的血液，再吐出来的，都是残渣了，每次从睡梦中醒来，也会晕眩乏力，连记忆也是混淆的对吧。”
祁晋的话无疑对明有余是一种打击，他又怒又哀的看着祁晋，“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祁晋姑娘，你说的分毫不差，那怎么让她痊愈？”
祁晋在明有余哀伤祈求的目光下，尽管肩膀上的这颗头沉重不已，但她还是缓缓的摇头道，“抱歉，我治不了。”
阿容踉跄一步，冲到祁晋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她激动之下顾不得力气，把祁晋抓的面色皱成了一团，“你瞎说什么？！你不是林神医的传人吗？你怎么治不了女皇？！你该不是故意推诿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阿容面色狠戾，仿佛只要祁晋说一句“自己是故意推诿”，她就能立马杀了她。
阿玉上前握住阿容的手，“阿容，放开祁晋。”
阿容倔强的不肯放，声音里都有一丝颤抖，“你肯定能治好女皇的！不然皇夫到双山镇请你有什么用？！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你能救女皇！”
阿玉声音提高了一点，“阿容！女皇和皇夫还在场，你不要冲动。”
听到“女皇”两字，阿容才放开了祁晋，但她还盯着祁晋，眼神里带了一丝祈求，“…只剩你了。”
祁晋被阿容掐了胳膊，也没有介意，归根结底还是病人重要，医者仁心，但该说的真相还是要说，“抱歉，我救不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再回到二十岁的时候？这不是逆天而行么？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祁晋说的直接，明有余却沉浸在一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中，如今连神医传人也救不了凌霜，那还有谁能有办法呢？从凉州一路到上京，从巫医到御医，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人都找了，可他没想到，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皇极殿中一时寂静，这么多人在殿中却像空旷无人，连呼吸都是轻微的。
明有余有些不能接受事实，但凌霜还算平静，她甚至对明有余笑了一些，尽管笑容有些勉强。
祁晋看着气氛低迷的皇极殿，想起了义父临终前交代的话，肩上压了千斤重一般。
“救女皇，就是救天下。”
这是义父临终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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